“那晋侯会让谁给鲁侯午加冠？”
闵黑肩看着被抓起来拿着草绳捆绑住的戎人，前一刻还是战俘的郑国周人如今倒是成了胜利者，心中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理论上来说这些都是华夏，未来都是汉族，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团结史观！
“不可能是季孙宿。”
竖牛几乎条件反射的说道，主持加冠的长辈几乎是被加冠者最亲近的人，如果让季孙氏主持，肯定不符合晋国扶持鲁侯系的意图。
“那会放鲁侯午回鲁国加冠吗？”
“不会，季孙宿不加冠，没有人敢越俎代庖。”
竖牛看着身边的展黄和壹，也算是明白闵黑肩的打算，无外乎是开拓一下心腹的眼界。
“那会怎么办？”展黄这个时候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思。
倒是壹看着面前的火堆在发呆，他的野心在跨越阶级从上农夫晋升为下士后就没有多少了，如今纯粹是听八卦。
闵黑肩有点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两个亲信。
早上到的戎邑外，修整之后解开郑国战俘的束缚，再加上吃顿饭有力气、配发装备动员一下，到捕获了所有的戎人之后，现在收兵回来已经是晚上，闵黑肩索性就在戎邑门口安营扎寨。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郑国周人的优越性，大伙同根同源，闵黑肩甚至不用派人监军就能派出去。
“当然是兄弟之国。”竖牛不用过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君主加冠必须在始祖庙祭祀先祖，若不在曲阜祭祀先君，那就只能在兄弟之国……”
竖牛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看向闵黑肩，一脸的诧异：“兄弟之国。”
君主的加冠需要告祭始祖庙，不在本国这个始祖庙，也可以去始祖的兄弟封国去，老祖宗都是亲兄弟，在周人传统中死后都是上【帝廷】的，在帝廷中互相说声呗。
到这里展黄却是终于能够接上话：“郑国始祖是周厉王，不算鲁国始祖周公旦之兄弟；曹国始祖是周文王嫡六子曹叔振铎，茅国始祖是周公旦三子，但是……”
展黄看着面前的火堆，心中总算是反应过来：“太东边了，晋侯要是去那边，齐国肯定恐惧。”
虽说盟友之间肯定基本上不能互相攻伐，还能共同应对外敌。
邾国、小邾国就是因为这个盟约加入，躲避鲁国的攻伐；
而鲁国加入却是躲避齐国的进攻；
倒是齐国的入盟，让这个盟会成为了地狱笑话。
任何一个组织都需要假想敌，但是当这个假想敌都加入的时候该怎么办？
当年北约的假想敌一步步从毛子缩减到大毛，最后大毛说我投约了……
也多亏楚国顶替了齐国这个，中原盟会假想敌的位置。
可就齐国那时不时奋斗一把要重回齐桓公春秋首霸的激情，真要盟会内部处理多的是借口；
更别说晋国这个制定规矩的人自己都不讲规矩。
“那……就只剩下卫国了？卫国始祖是周公旦的九弟康叔封。”
这个时候就连一点政治敏感性的壹都反应过来。
“所以鲁侯午和晋侯会来卫国，你却故意得罪卫国大夫？”展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关联，倒是竖牛已经若有所思上了。
闵黑肩的嘴角终于是露出一丝笑容——这才有意思嘛。
现实又不是龙傲天小说，虎躯一震就能有各种人才纳头就拜。
春秋战国还是货真价实的封建社会，组织关系和人心碎了一地，像是刘邦、李世民和朱元璋那种不到十年就能统一天下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闵黑肩知道这一点，只能用水磨功夫给自己的盟友、家臣一个自己眼光高远的印象，一步步来。
“卫是小国，不敢在盟约中袭击鲁国大夫，但是在鲁侯加冠的仪式前控告咱们是不是很正常？”
展黄和壹点了点头，竖牛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件事情说到底咱们大节不亏，姬氏伐戎，何罪之有？”
“但是卫国若以地主之谊说戎是其附庸，也能争论点。”
这展黄和竖牛就有点不明白了，但是竖牛却是很快接上了闵黑肩的话：
“这件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就看谁能决定。”
“那当然是晋侯！”这个就连壹都忍不住说道。
“对的，”闵黑肩看着展黄、竖牛和壹都开口，就接着解释道：
“还有鲁侯午的解释肯定是有的。”
“你这是逼着晋侯公开‘站队’？”竖牛活学活用之前从闵黑肩那学到的新词。
“不，”闵黑肩摇了摇头：“晋侯是公孙周，一代雄主，天下敬仰，干涉鲁侯午加冠这种事情本身就会让诸侯、卿大夫仔细回味，已经是表明晋国支持鲁侯的态度。”
“那你这是……”竖牛有点看不清楚闵黑肩的打算。
“我站鲁侯这边的事情季孙宿已经知道，鲁侯午肯定也知道。”
“那么在宴会上鲁侯午肯定要为我多说两句。”第一个摇摆势力中公开站队鲁侯午的，要是鲁侯午连争取都不争取的话，他这个君主就活该是橡皮图章。
“晋侯周若是赞成肯定要偏向我们做总结，这个总结就会被全鲁国知道。”
“嘶……”在展黄和壹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竖牛却是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切：
“晋侯周为鲁侯午加冠天下共知，但是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你要的是晋侯周加强对鲁侯午的认可，晋侯周并没有什么损失，鲁侯午自然是求之不得。”
竖牛的话说的后知后觉的展黄和壹都是懵了，他两就是觉得闵黑肩跨越阶层算计两个诸侯的手段太厉害，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个用意。
“你这……”展黄没有竖牛的脑子灵光，但是自觉比壹聪明，比竖牛更亲近闵黑肩，可如今被竖牛解释一番才算是明白过来，一时心理五味杂陈。
“行了，”闵黑肩笑着看向展黄：“理想状态是这样，但是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糊涂人办糊涂事，咱们今天四个人带着两乘鲁人好好站好岗哨，免得卫人戎人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