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封，你认为这个闵黑肩是个怎么样的人？”
齐侯环看着闵黑肩远行的背影，凝视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头和身边的一个侍从问道。
闵黑肩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和庆封打过照面却没有认出来绝对会诧异——这可是崔庆之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唉。
“他是个君子。”
庆封的长相绝对帅气，要不然他把庆克也不会被齐侯环的母亲声孟子选中为面首。
只能说齐侯的侍从都算帅气，所以闵黑肩一时半会真没有注意到。
“他不像是给自己留条退路的样子。”
庆克话锋一转，也是说出了齐侯环的判断。
春秋时期的贵族就是个圈子，尤其是齐鲁两国，闵黑肩都能东拐西拐的和齐侯环扯上点表亲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不求回报的提出一些建议并不是不可能。
鲁国的大夫流亡齐国获得优待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比如说那个臧武仲。
“他走的是王道。”齐侯环目光扫过这个自己母亲情人的儿子，心中却是依旧想着闵黑肩的背影。
不求回报的给齐侯环出谋划策，他要的不是齐国的利益，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齐国的心。
要齐国整个诸侯国帮助他达成一个目的。
虽然齐侯环不确定是什么目的，但是闵黑肩的所图绝对不是眼下的这些小东西。
“王道。”庆封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也是看向了闵黑肩离开的方向。
他所能够接触的王道大概就只有他和齐侯环共同的祖先——齐桓公。
“他只是个大夫啊！”庆克立马就是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一个鲁国的下大夫想要重现齐桓公的王道霸业，庆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可能就是妄想吧。”齐侯环也有点不确定的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似乎是应征了齐侯环这话，闵黑肩刚刚返回自己的营帐，没有等来了吴国的举国局长，反倒是等来了晋国人的战争。
没错，每一次和楚国玩“王不见王”的晋国这一次选择了主动进攻，似乎是接到了闵黑肩托吴公子季札给郑国的建议，晋国觉得让吴国和齐国上不够，他准备亲自上了！
这正常吗？
很不正常！
晋国不是一直拿着楚国吓唬中原诸侯，自己贡赋收到手软，却一点也不提供庇护吗？
闵黑肩的头顶缓缓的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紧接着就开始搜肠刮肚的开始思索起了自己记忆中的春秋历史。
这一搜索，还真的能够找到点有用的信息。
晋国已经逐渐开始堕落，但这个堕落不是一个直线堕落下去，反倒是起起伏伏伏伏起起然后再接着沉下去见不到底的那种。
在没有闵黑肩击败子囊的去年历史上，楚国拉着郑国打宋击卫攻鲁，好不热闹。
晋国立马在击败秦国之后组成了反击，看上去是做做样子，但是晋侯周扶植起来的新兴势力栾氏不管是想装逼还是真的想保护中原诸侯，反正在知武子退却的时候栾黡是真的上战场和楚军打了起来。
郑国瞧这晋国也就栾黡是个人物，立马就接着投靠楚军，栾黡就想连着郑国一起打，这个时候荀罃也站出来说了句好话，咱晋国不能驱逐楚军也不能庇护郑国，就由着他去吧。
相比起后来实在拟人的士匄，栾黡和荀罃绝对算的上个人物。
只是春秋的主体是堕落，在栾黡和荀罃死后，士匄的女儿和女婿栾黡的家臣通奸，诬告了亲儿子栾盈，亲外公士匄亲手驱逐了外孙栾盈，并且在栾盈之乱中亲外公和亲舅舅联手绞杀了栾盈。
也就这种人品的士匄晚年想留个好名声，在叔孙豹的“三不朽”劝告下有个台阶，减少了中原诸侯的贡赋，稍微挽回了点名声。
结果之后上台的赵武也不算是太当人，晋国的政治生态也就是一路下滑到了底部。
推断好了晋国的政治生态环境之后，闵黑肩扣了扣头皮，整个人还是陷入一种疑惑中。
“大夫有什么好疑惑的，这晋国下场是好事啊。”
壹站在闵黑肩的身后，看着闵黑肩长时间一直看着面前的案台思索，就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还是不懂。”闵黑肩看了一眼自己有心提携所以带在身边的家臣。
“这断楚国后路的事情绝对是要下死力，晋国大虽然大，但是未必会。”
“晋楚可是有世仇的啊！”
壹在闵黑肩的启蒙下，也是真的读了些书的，当然是对闵黑肩的潜台词有些懵。
“世仇又怎么样，齐桓公开创的王道霸权，在晋国这里完全就是走歪了。”
闵黑肩也是提及了齐桓公的王道。
同样是霸主，齐桓公虽然对中原诸侯也是有点下黑手的意思（面见侄孙鲁闵公侯问手下能不能吞并鲁国）。
但是论迹不论心，齐桓公人生大部分时候是在北狄手下救助邢、卫、南燕等诸侯，在楚国手下救援陈、郑等诸侯。
他是先救人，然后被众人拥护成为霸主收取保护费。
而晋国的霸权则是参悟了一个道理——只有需要保护，诸侯才会交保护费。
所以晋国在无法完全击败楚国之后，反倒是和楚国有了种默契——你们定期骚扰中原诸侯，然后我提供保护获得贡赋。
宋国的向戌也就是发现这一点，所以达成了弭兵之会——我交两份保护费，你晋楚拿了钱可不能打我。
“所以晋国虽然不缺乏栾黡和荀罃这种志士，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巴不得楚军能够横扫中原，到时候晋国下场的时候，中原诸侯就会眼巴巴的拿着大把的贡赋请求晋国下场。”
闵黑肩撇撇嘴，你要说他为啥这么清楚的看出这些问题，还不是因为他出生的那个世界也是存在着一个“文明”世界的霸主美国。
牢不可破的同盟没了，就拿他家长子继续吓唬欧罗巴诸侯，反正同盟肯定是需要一个敌人的威胁来自己的盟友交纳贡赋（高价买武器）。
兜兜转转两千五百年，竟然没有多少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