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的冬天谈不上有多冷，毕竟整个中原到处都跑着犀牛、大象，甚至连晋国都盛产犀牛皮甲，想想都知道冷不了多少。
可没有冻死人的那种冷并不代表着一点都不冷，起码若干年后闵黑肩同宗的那个闵子骞不就是因为棉衣中是芦絮冻的瑟瑟发抖。
“你这里是真的热闹啊。”
展黄还没有进屋就能够感觉到闵黑肩屋舍的炎热和顶啦当啷的声音。
“呼——”眼见到展黄的到来，闵黑肩总算是有理由停下手中的工作，将手中的刀胚淬火之后看着展黄：
“怎么这段时间有空？”
“那可不，上士的文书下来了，一个邑四个井三十六户的情况我总得是摸排清楚。”
作为封建统治的基层，上士虽然比起下士的档次高上不少，可一样是最基础的存在。
作为上士，要是不能了解自己同在一个丘里的上士、中士、下士，乃至于自己属下的动员兵情况，那仗还没有打起来人就跑没影了。
“怎么样？”闵黑肩看着面前烧的炉子和池子里的刀胚。
鲁国附近要铁矿有铁矿，要煤矿有煤矿，不发展起铁器行业确实可惜。
“不怎么好，”展黄不由得的就是叹了一口气：
“多年齐国攻打，加上狐骀之战的大败，鲁国境内的甲士老的老，小的小。至于说步卒，分到我头上的邑就压根没有满编。”
“我这边也差不多。”从繁重的体力活中舒缓出来，闵黑肩先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就是看着炉火发了会呆，这才是后知后觉的和展黄聊起天。
“名义上是四井一邑三十六户，可是实际上一个井八夫，两个井七夫，还有一井只有六夫。”
就目前的情况，鲁国当然不可能一丘144户全分给上士，那会产生纠纷的，也不会全都分给地方封建主，因为只有鲁国官衙门还是有存在感的。
甚至就连执政卿也不会例外。
这点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三家分晋时期，韩赵魏三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盘，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是在外力（秦国）的因素下慢慢连成一片。
【一百周亩就是三十亩，四井的上士也就120亩地，搁明清连个小地主都算不上，还不满编。】
【也就是因为先秦环境好，一亩起码两石的收入，要不然话按照民国三晋之地一亩七十斤的产量，春秋的士人早就是死绝了！】
闵黑肩心中吐槽不少，但是面色上还是要宽慰展黄两句：“办法总比困难多，总是会有办法的。”
“办法？最近邾国滑不留手的，咱们还有什么办法？”
展黄作为一个没有吃过大饼的春秋人，可不会当闵黑肩这话是在放屁。
而邾国嘛，作为鲁国的附庸却走齐桓公的路子获封子爵，整个春秋前期的时候基本上鲁国全靠打不孝子邾国回血。
但是现在到春秋中期，时代就变了。
邾国TM走鲁国的路，让鲁国无处可走！
众所周知，鲁国全靠和晋国的盟会来确保对齐国的反制。
那邾国就比鲁国还鲁国，但凡是有晋国霸主的盟会，邾国参加的那叫一个积极，甚至一分为三，除了最弱小的滥国没有财力去中原，邾子和小邾子常年就是盟会上的常客。
都结盟了，鲁国要是再打邾国那就是破坏盟约。
所以整个春秋中后期，鲁国对邾国真下不了手，成功让这个三面被鲁国包围弱电盘中餐苟到了战国。
“抓邾国人战俘当农夫是不可能，但是你往外面再想想。”
“外面？”
展黄有点不明就里，但是目光顺着闵黑肩的目光看向那炉火中的铁胚的时候还是一愣：“莫非你是指望着恶金能够出什么神兵利器吗？”
既然春秋有“恶金”之名，证明这个时候的铁器还是有的，只不过质量差点。
而展黄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有多好。
事实胜于雄辩，闵黑肩也不准备靠嘴皮子让展黄接受铁器。
就他着一百二十亩的家底，高炉炼钢的事是别想了，闵黑肩只能是尝试最普通的古代铁匠炼铁方式。
对这事闵黑肩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姑且是在试验当中。
“我这就是炼的玩的，上次不是和你提起过晋国楚国联手调戏郑国这个墙头草吗？”
“记得啊！”
“那你觉得咱们南边的宋国会不会也成为这个被调戏的对象？”
闵黑肩的这个疑问问的展黄一愣，光顾着晋楚之间的郑国了，却是忘了宋国也是两国势力范围的边缘。
宋国虽然爵位高，地盘比郑国大，但是在晋楚联合规训墙头草的行动中并不比郑国待遇好多少。
郑国好歹也是一个姬姓诸侯国，高低还是和一方晋国沾亲带故的，晋国也不能欺负的太惨。
而宋国和晋楚那边都不沾边，那待遇可就是真的惨喽。
“折骨为炊”这个成语就是宋国人亲身经历创作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
展黄毕竟和闵黑肩当了这么多年的发小，立刻就是明白了闵黑肩的意思，随即整个人就是活过来了。
如果真的能够抓到宋国战俘，那自己的四个井不但是能够满编，甚至偷偷的开垦出个井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展黄又是公族，这也算是壮大自身。
“哦哦哦！”展黄也没有多说，但是满脸都写满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至于说宋国人是不是要受着无妄之灾的，展黄才不在乎——你又不是我家亲戚，我在乎你什么死活的？
只是闵黑肩这边却是目光深邃地看向南方，按照他的记忆，好像这个宋国那边还有他的不少亲戚，要是能够说服这些亲戚带邑来投，是不是自己能够更近一步。
跨越阶层成为下大夫？
有点希望唉。
闵黑肩浑然不知道的事，就在他在汶上的荒郊野外筹谋宋国的时候，远在曲阜的小君主，鲁侯平（后世谥号鲁襄公）这个时候也是翻开了闵黑肩家族谱系开始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