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黑肩想着给齐侯环支招也支了，貌似稍微寒暄寒暄，这个事情也就算是完成了。
可是齐侯环毕竟是第一位能够活着把君主之位传给自己儿子的齐桓公曾孙，这位既然走是一时半会走不了的，那就只能是接着套套话：
“若诚如君所言，确实能够把有些三心二意的国高二氏栓回来。”
闵黑肩对齐侯环的夸奖是坦然的接受，因为他用自己在闵氏的亲生体会明白了一位反封建斗士的战斗成果有多么丰富。
这位爷不是别人，就是著名迷信分子，千株松下两函经的万寿帝君嘉靖。
闵黑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习惯性的把大宗小宗，当成是前世的大房二房这样的派系。
可是真正的接触了之后，才总算是明白了远古时期的族长对族人的控制能力。
《礼记》中说：“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
所以在迷信死后血食的古代，老一辈肯定是要把家产全都留给了嫡长子。
虽然未必到隔壁岛国那种连“灶台上的灰都是长子”的极端，但是为了时候的祭祀，肯定还是得要把家产大多留给嫡长子。
所以小宗是依附于大宗生存的。
更有所谓“小宗可绝，大宗不可绝”，逼急了大宗族长是真能把小宗废了，将小宗的儿子过继过去。
也只有这样无论是生存还是精神的全方位控制，南北朝的世家才能直接调动整个家族。
真觉得自己占个族长的名分就能作天作地，那还是去隔壁女频吧。
就比如现在的国高二氏，就明显是羽翼丰满，有自己的领地不需要人生依附齐国公室，子嗣众多，也不用担心齐侯绝其宗，这才有了叫板的底气。
“可，单单是国高二氏，依旧是不够啊，不够和晋楚争霸！”
齐侯环倒是一点不遮掩自己的野心，事实上整个齐国也没有遮掩过：
“你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扩大我齐国公族的实力？”
闵黑肩本来还沉浸在历史的八卦中，听着齐侯环的话，下意识的就抬起了脑袋和齐侯环对视一样——你这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要不是鲁国现在忙着消化体量一半的淮泗诸侯国，我那能这么好心给你上“谱代家臣化” 推恩令？
“看起来你是真的有货。”
齐侯环到底也是一方诸侯，在看着闵黑肩这番动静的片刻就凭借着多年经验推断出——这小子绝对还是有货的！
“我知道你有点犹豫，但是茅国那边的动静说到底……”
齐侯环话说的也是比较含蓄，但是闵黑肩听着这话就知道事情泄露了。
竖牛跳动邾国远征茅国，然后鲁国获得茅国周人的计划就算是隐藏的再好，可也架不住邾国一直就是在和齐国勾勾搭搭的。
闵黑肩早就有心中有数，春秋无秘密。
但是这种连齐侯环都知道……
他是不是该回去怪怪竖牛这小子还没有成为完全体的权臣，就开始搞这种小动作？
好像闵黑肩自己默认了啊？
有些无奈的闵黑肩苦笑一声：“到底是瞒不住您。”
齐侯环也是跟着笑了笑，就齐鲁着联姻渗透的情况，齐侯环对鲁国的了解甚至有可能超过了他自己的诸侯国。
“齐国本身的公族并不是太多。”
闵黑肩说完这话的时候，齐侯环秒懂的笑容中带着点苦涩。
五子夺齐，近百年兄弟、叔侄互相残杀下来，齐国的公族可不就是数量比较少吗？
“那周人如何？”
闵黑肩的问题在齐侯环耳朵中就压根不是什么事：
“自然是多多益善。”
虽然齐国公族不是周人，但是作为姬周的原始股东之一，历代周天子大多是迎娶了姜氏女，姜氏诸侯吕、申、许、纪很早就随着灭亡融入了周人的圈子中。
毕竟相比起挑着桑林之舞，把人头插在旌旗上的殷商人；
动辄人殉、人祭的东夷人；
受到过周公制作的周礼影响的姜氏还是更习惯和周人在一起。
“那卫、曹、郑乃至于王畿之周人，甚至是……晋人，君侯以为如何？”
既然齐侯环一定要闵黑肩来个大的，那闵黑肩就真的给了齐侯环一个大的。
齐侯环听着闵黑肩的话整个人都麻了，卫、曹、郑的周人对于齐侯环来说不是什么大难事。
心情好点跟着晋国的中原盟会就能去打郑国获得郑国周人；
他要心情不好，直接挨个揍，也是能够获得这些周人；
但是闵黑肩的意思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嘶——说说看。”
之前谱代一门化 推恩令的操作，齐侯环理解之后倒是觉得不难，那么对于闵黑肩这接下来的计划，当然也是充满了期待。
“齐桓公之王道。”
一听闵黑肩说到涉及自家曾祖父，齐侯环整个人都是严肃了起来。
“分沟礼燕的事情不知道君侯海友没有印象。”
闵黑肩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缓缓说道。
所谓分沟礼燕，说的是齐桓公在鲁庄公三十年出兵救援被北狄围攻的南燕国，南燕国君一路送，齐桓公就一路装逼回去。
走到半路，齐桓公说没有天子的命令，诸侯不能私自越境（你还讲这个？），就把南燕君主走到的地方都划给了南燕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装逼故事，齐侯环很快就能想到，可是目光看着闵黑肩很疑惑：
这和王道，这和扩充齐国基本盘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周桓王之前贵族日益增多，故贵族男子三十而婚，足可见当时的周人数量众多。”
闵黑肩这倒不是无的放矢，齐桓公的外甥鲁庄公都带兵打仗十年了，他才迎娶了周天子家的公主，春秋早期的诸侯确实普遍晚婚晚育。
“如今卫、曹、郑以及王畿的周人数量肯定少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们要走还是有些顾虑。”
“顾虑？”齐侯环虽然不是一个脱离群众的诸侯，但是其出身高贵，当然没有普通士大夫的眼界。
“若是没有人组织，孤身一人去陌生的诸侯国能够获得什么样的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