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齐侯环因为母亲声孟子的诬陷对高、鲍两氏的残酷处置，以及对国氏几乎是内战的处置方式，就知道齐侯环对本国的卿大夫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
而闵黑肩却是完美的规避了这一点——他就不是齐国的卿大夫，能够对齐国有什么影响？
而对于早期的吴国来说，鲁国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拉拢的存在。
虽然眼下的吴国还没有能力称霸，但是有志于此自然是想试试中原诸侯的成色。
“所以……”闵黑肩抬起头看向季孙宿，又看了看叔孙豹。
“庙堂是不是已经答应了齐吴两国？”
“不，我希望你还是如公子买旧事，以私人的身份前往。”叔孙豹这个时候可谓是将渣男本色表现的淋漓尽致。
公子买当年为鲁戍守卫国，鲁僖公看晋文公势大，立马杀了公子买讨好晋国。
这种事情，叔孙豹怎么好直接说呢？
闵黑肩有点无语，不过看看一边老神在在的季孙宿，他也就明白为啥这位一点都不担心三桓内乱。
孟孙氏有“庆父不死鲁难休矣”的历史包袱，叔孙氏的叔孙侨如当年政治斗争失败，弟弟叔孙豹一点不在乎体面，又是血统不明的私生子竖牛，又是折节下交季孙氏家臣南遗，也难怪不会被季孙宿忌惮。
只是后期叔孙豹提出“三不朽”劝服士匄少收诸侯贡赋，立马就来个晚年不祥，儿子内斗不断，会不会有这季孙宿的手笔？
闵黑肩不知道，也懒得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为公子买是有先例可援，可为齐吴谋划却是没有先例的？”
无论辈分还是官位，三桓一侯都是碾压自己的存在，这个时候主动反对，或者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讽刺倒是可行，只是于事无补。
可闵黑肩也知道这事情不能答应的太轻易。
上一次救援宋国的时候是闵黑肩自己答应不牵扯鲁国，主动做公子买不假；
可这一次，是你三桓一侯先答应吴齐的，这是你们要我做公子买、
“当今之世，有什么事情是有先例可援的？”
孟孙蔑当然是看出来闵黑肩是想讨价还价的，反正孟孙氏有历史包袱，更是不需要担心和闵黑肩的关系，杀祖之仇啊——虽然闵黑肩还嗣鲁隐公那一支系了；
闵黑肩瘪了瘪嘴，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季孙宿的身上。
你也别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要是这一次出色的完成任务，你给我什么奖励啊？
“若是君真能够带着齐吴败楚，鲁之卿大夫有你的一个位置。”
季孙宿最后一锤定音，一边的孟孙蔑听着这话眼神立马锋利起来，就连叔孙豹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有鲁侯午难掩心中的雀跃，毕竟闵黑肩是明牌站队自己。
若是闵黑肩能够成为鲁国卿大夫，鲁国庙堂上的鲁侯午就不再是孤立无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闵黑肩立马就是确认了这句话。
对于这种政客，你就算是写在白纸黑字上都未必有用，所以闵黑肩并没有继续确认的必要。
反正左右不过是挟大胜之威，天下诸侯咸知的情况下，季孙宿肯定不会反悔就够。
“好。”季孙宿也就说了一个字，只是目光看着闵黑肩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有着无数的感想。
“一次击败楚国是巧合，那次次击败楚国的话……”叔孙豹看着闵黑肩离开的背影，却是想到了之前展黄透露闵黑肩的志向。
“不可能吧。”
孟孙蔑也是看着闵黑肩的背影，实在是有点不相信闵黑肩真的能够办到。
“你两家血仇都上百年了，”季孙宿看着孟孙蔑，却是替闵黑肩说起话来：“要是他真的能够带着郑国鲁国成为一代霸主，这执政卿的位置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季孙宿这话说完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鲁侯午都是相当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就连一边吃瓜，终于学会闭嘴的展黄也是颇为诧异的看着季孙宿。
一直到晚上闵黑肩要走的时候，展黄找到闵黑肩说起这个事情，闵黑肩却是叹了一口气很久没有说话：
“你说季孙宿这话是不是把你当备选的执政卿啊？”展黄看着闵黑肩一脸诧异，左瞧瞧右看看，就是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发小三四年的功夫，这就能够问鼎鲁国执政卿的宝座？
“不好说。”闵黑肩看着季孙氏在曲阜的府邸，心中却是也在感慨。
“什么不好说？”展黄当然不是闵黑肩这种考据党，随时都在想着历史。
“季孙氏现在虽然独断专权，但是到底没有堕落下去，现在这话说不得真的有点公心，亦或者是在驴马头前挂的草料。”
“堕落？”展黄虽然已经不得不承认这个发小比自己聪明，但是他说这个季孙氏的堕落，他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毕竟现在季文子死了还没有多少年，那个简朴的家风还是能够传承的。
“可能我思想比较坏，看谁都像是坏人。”
闵黑肩给展黄打了个预防针，然后就说道：
“如果若干年后的季孙氏出现了拿活人殉葬、玩物丧志或者是**的话，你觉得他还配得上这个执政卿的位置吗？”
“殉葬？”展黄很久没有和闵黑肩单独聊天，但是他仅仅只是听到第一个名词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
曲阜整个两周八百年留下的墓葬那数量是相当可观的，虽然比不上西安洛阳这种天下名城，但是考古挖掘出来的墓葬也就西周早期带有浓重殷商色彩的墓葬中出现了少量的人殉葬现象。
这种良好的文明氛围甚至洗的殷商后裔的孔子自己对人殉都是一脸嫌弃——“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后代人根据考古认为是先有活人殉葬，再有陶俑替代，算是文明进步的表现；
但是孔子的时代仅仅三四百年的洗礼，他就已经忘记了殷商人殉的事情，那么陶俑殉葬就成了人殉的前期工作——都怪你们这帮人搞陶俑殉葬开了头，后面的人就连陶俑都已经不满足开始了活人殉葬。
展黄的表现闵黑肩并不意外，东夷搞活人祭祀的习惯几十年后就连鲁国公室都只能妥协，但祭祀是祭祀，殉葬搞这种事情，还真得是季孙氏开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