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鲁襄公八年》:莒人伐我东鄙。
秋季的齐鲁大地上,在春秋时期可不只是生活着齐鲁两个诸侯国。
鲁国东南角的目台,一只军队正在集结,数量不算是太多,但是绝对算是安静,营帐间一顿朝食吃完之后,就各自开始熄灭灶台开始准备出发。
没有春秋霸主的阅兵习惯,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说法,唯一的特点大概就只有整只军队的头上都绑着白色的麻布。
这种被称为“髽”的绑法,是遭丧者多,故不能备凶服,而被迫简略的礼节。
在以“周礼尽在鲁”为豪的鲁国,这种相当失礼的举动能够大面积流传开来,只有一种可能——损失太大,让鲁国人都不再讲礼了。
一驾彀车在军队的边缘逆着人流一路向北,很快就来到了防邑城下。
“都去了吗?”城头上一个矮个子的男人立刻就是问道。
虽然身上的衣服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华美,但是那彀车上的军士却是没有在乎的,先是喝了一口水,这才是缓缓说道:“都一路向南,莒国人没有太多的反应。”
矮个子的男人并没有在乎军士的失礼,自打四年前的狐骀一战,尽丧鲁军之后,全鲁国人都喊着:“朱儒朱儒,使我败於邾!”
还差这点羞辱?
“那……好吧。”
臧武仲还想接着发号施令,但是被自家军士的目光锁定,再被周围的老弱病残围观,却是一点话都没有说出口。
这位因为年少聪慧,得到母亲姐妹的鲁宣公夫人青睐。作为继室子挤掉两个嫡兄,成为鲁国东部重镇的大夫,早在四年前的狐骀之战后就彻底的成为了笑柄。
而在目台,大军就是正式的进入到了莒国,或者说是原鄫国(鲁国不承认莒国的占领)的地界上。
“你小子这是想什么呢?”一个身穿皮甲的下士看着身边驾驶战车的下士在走神,当即就是没有好气的问道。
“马上就要进入狐骀了。”闵黑肩面色沉重的看着北方的丘陵。
展黄看了看身边的闵黑肩头上的麻布,再看看这北方的狐山,当即也是有点紧张。
四年前的鲁国就是因为想要吞并鄫国,引来莒、邾国联手干涉,在狐骀这里,东夷莒国最后一代雄主莒黎比公打的鲁国全军覆灭。
在之后的整整四年里面,鲁国人别说出征最喜欢打的邾国(平均十年打一次),就算是鄫国被莒国灭掉,鲁国的史官也会写鄫国是因为依仗贡赋鲁国后轻慢了莒国。
我鄫国给你鲁国交完保护费后,我还得给莒国交保护费,那我给鲁国交的有啥用?
“放心,咱们这一次不会输的太惨。”
虽然名义上是春秋统治阶级的一员,但是闵黑肩的生活好不到哪去,皮甲是不知道多少手的老货,长戈上也满是划痕,唯独就是手上的弓箭还算是新点。
“不会输的太惨?”展黄听着闵黑肩的话,声音本想大点,但是看着四周的同丘的步卒,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什么意思?”
“孟蔑刚刚为了讨好季孙氏请求以公室财再次加固了季孙氏的费邑,无论是孟氏还是季孙氏都摆明了是要放弃汶阳之田,转向经营东南。”
孟蔑就是孟孙氏的家主,展黄自动忽略了闵黑肩为啥不用鲁国内部通称的孟献子,而是直呼其名的问题,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那可是汶阳之田,季孙氏祖先季友的始封地,季孙氏要放弃。”
“打不过齐国呗。”
自打穿越以来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被人以为是鬼上身的闵黑肩自打狐骀之战后,长辈被一扫而空,终于是有信心开始搞事。
但是在此之前,闵黑肩就要说服自己这个发小。
“也是,汶阳之田虽然好,但是晋国却是态度暧昧,一会挺鲁国的时候打下来给鲁国,一下子又会因为有求于齐国交给齐国,一点不把咱们鲁国当人看。”
“这年头能打才是关键。”
闵黑肩一锤定音的说道。
“那东边的莒黎比公也不差啊!”展黄听着这话,面色也是一苦。
“莒犁比公强和季孙氏借着加强东方防御,挖公室的墙角有什么关系?”
“不会吧?”从季友到季文子的名声都不差,展黄真不相信他能够干出什么。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鲁襄公八年的这场战争,看上去是莒国打鲁国,但这也就是鲁国人自己的历史中这么记载。
但是千年后的孔颖达一点不在乎老祖宗孔子还有四年就出生在鲁国,原原本本的记述为:
“莒既灭鄫,鲁侵其西界,故伐鲁东鄙,以正其封疆。”
本来就是列强斗争撕咬小国鄫国,被鲁国人硬生生写成保家卫国了可还行。
接下来的事情和闵黑肩预料的没有多少差别,莒国去年虽然接手了鄫国,但是封建社会嘛,就是莒国占领了几个大点的城邑,分封了点自己的亲族过来。
广大(相对于城邑来说)的鄫国农村、乡镇(井、邑、丘、甸)还是在鄫国原来统治阶级的手段。
只不过这些原鄫国人对鲁国人并不在乎——之前又是霸主允诺,又是常年抓着鄫国太子去鲁国,结果真打起来,你鲁国也太弱了。
很快在原鄫国贵族的通知下,莒国留守的军队也是开了过来。
双方马上就找了一片空地开始了常见的春秋约架(作战)。
闵黑肩和展黄这些下士能够施展的空间并不大,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以原来的丘为单位,三个甲士上了彀车,驾驶着马匹,后面跟着七十二个步卒持着长戈。
这一乘一乘的单位在中军的锣鼓旗帜中按部就班的,接下来就是和对面的莒国人开战。
闵黑肩和展黄这种缺编一个甲士的乘本就是啦啦队,这个时候更多的作用在鲁军的后方,倒是安排在了稍微高点的丘陵上,视野还算不错。
随着双方的击鼓进军,一个个的彀车相互碰撞,步卒之间持戈互凿。
国内不是没啥信史的外国,那种考古学家拍拍脑门就说亚历山大方阵长矛十米,后面一路缩减到五六米的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正经人谁拿五六米长杆行军试试,捅人的时候这一头发力,到另外一头都软绵绵的。
只有凿,靠着重力加速度的情况才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