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轻轻颔首,显然很满意黄粉蝶王虫的说辞。
它挑起一片桑叶, 汲取叶汁。
它品尝得很慢，植物的味道太迷人了。
虫母心里想着,睨了一眼羊——毒雾侵蚀着羊的身体,已经完全看不出它毛发的颜色，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蜿蜒的痕迹。
虫母很满意, 没有谁能算计了它，却不付出任何代价。
它眯着眼睛，打量着羊狼狈的模样。
羊在它眼里，犹如七彩的宝石一样，折射出繁复的光芒。
等等……七彩？
虫母不合时宜地想到，纯白的羊怎么会变成彩色？
再看周围的虫族，蜂女笼罩在一片彩色的迷雾中，黄粉蝶幻化成好几个身影晃来晃去，每一个眼神里都有怜悯。
像是那些同样是母神腹中诞生的兄弟姐妹们看它的眼神。
怜悯它天赋低，怜悯它不受母神喜爱。
不——
虫母尖声叫道，它怎么敢！
黄粉蝶怎么敢如此轻慢地看它？
杀了它！
杀了——
虫母想着，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寒冷起来。仿佛它自母神腹中爬出时，别的孩子都能浸泡在温热的液体中，只有它孤零零被晾在一边，风刮过来冻结了它身上的黏液。
冷，好冷。
倒地时，虫母半眯起眼睛望着天空，蔚蓝又空旷。
母神看见了吗？
母神会为它报仇吗？
天空像是旷野，蓝到近乎透明，薄云像是丝带，使得阳光没有那么刺眼。
虫母慢慢闭上金色的眼眸，母神没来。
它出生时没等到母神的慈爱，死亡时也没有。
*
帝与局长早在姜源用抹着苏铁果实毒液的黑刃，刺穿虫母心脏时，就裹挟着她快速后退。
他神情凝重，目光紧紧盯着天空。
生怕那里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虫眼，冷漠俯视着人间。
人族与虫族的对决，从来不在这些来这个世界拼命繁衍的虫子身上。
而在于，牢牢盘踞这个世界虚空中的母神身上。
母神像一张巨大的网，监控这个世界人族和虫族的一举一动，所有的事情都要在祂允许的范围内发生。
祂不会任由人族杀死随便哪一只虫母。
然而——母神没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虚空裂缝、没有狂风、没有可怕的虫眼。
没有能撕碎一切的威压。
没有任何报复。
虫母的死造成了恐慌，蕴含着苏铁毒素的桂花香仍旧在蔓延，不少虫族都开始出现幻觉，它们扭打在一起，面目狰狞。
蜂女和黄粉蝶打得最为激烈。
谁赢了，就可以坐上虫母的宝座，成为下一任虫母。
帝与下意识揉揉眼睛，是真的——
姜源说她能够屏蔽母神的意识，让祂察觉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杀死虫母也不会遭到报复。
本着对姜源人品的信任，她不会无的放矢，帝与来到了这里。
但帝与也没有全信，只是他的能力在逃生方面较为出众，只要姜源能让母神的意识迟一分钟到来，他就能带着队友安全遁走。
没想到，母神真的被屏蔽了！
一瞬间里，帝与想了很多——要是带着姜源悄悄前往各个虫母领地偷袭，等到母神发现时，所有的虫母都死光了！
母神该是多么诧异啊！
帝与没忍住哈哈大笑。
姜源：“……”
这么紧张的时刻有什么好笑的！
她板着脸道：“赶紧让埋伏在外围的觉醒者小队们进来，他们几个没法应对这么多的虫族！”
帝与这才看向战场，祁艳已经过去将被毒物包裹的羊救出，帝恩和仆白玉掩护着人族和那个至死不屈的村长从虫子中间撤退，熊天正在左右手开工手撕中毒的虫族。
帝与赶紧从口中发出一阵呼啸声。
很快，外围的觉醒者小队呈攻击队形杀入虫族中。
大部分虫族中了苏铁树毒，出现幻象、无力的症状，很容易就被制服。
但仍旧有一些吸入毒素较少，还在抵抗。
帝与将姜源放在安全地带，也杀入虫族中。
姜源大喊：“别弄死，我要活的！”
帝与反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姜源顿时放下心来，前去看羊。
羊被放置在一片草地上，周围堵满了人，陈印艰难拨开人群挤了进去：“都让让。”
姜源跟在陈印后面挤进去。
人正趴在血肉模糊的羊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羊妈妈……你醒醒……嗝……”
姜源道：“你再压着它不松手，它就真的救不过来了。”
人：“……”
人下意识松开紧紧抱着羊脖颈的手，陈印连忙挤过去往羊嘴里灌治疗药剂。
人泪眼婆娑望着姜源：“你们……是谁？”
姜源没有回答，羊身上的血逐渐止住，长出了新的血肉，只是毛发不易生长，看起来像被剃了毛似的，白嫩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膜。
羊吐出一口气，咳嗽一声吐出储存在胃囊里的各种防御武器。
是这些东西以及昨夜提前服下的苏铁树毒液的解药，才保住了它的性命。
羊喘着气，低声道：“姜源，谢谢你。”
见羊没事，姜源也放下心来：“好好养伤。”
姜源离开这里，把羊留给关心它的人族们照料，她自个去巡视虫母的领地。
果然如羊所说，这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姜源走到虫母的树屋下，一棵营养不良的枸杞树上，挂了几颗鲜红的果子。
姜源摘下一棵，“唔……是甜的。”
姜源给警戒在身边的仆白玉也递了一棵，见到刚才还眼泪汪汪的人追了过来，也递给他一棵：“吃吗？”
人：“……”
人面色复杂地接过饱满的枸杞。
人说：“我叫参贰，谢谢你救了我们——村子里种植的土豆在前面，我带你去挖。”
参贰已经从羊妈妈口中知道，它用村子里上百亩的土豆与眼前这些人做了交易。
姜源道：“不怪羊擅作主张？”
参贰摇摇头：“羊妈妈是村子里的一分子，它有权力决定这些土豆的归属，何况它也是为了救我们。”
参贰说完，目光忐忑望着姜源：“等我们去了自由城，会有一口吃的吧？”
不会让他们这两百多号人饿死吧？
仆白玉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们饿着的。”
参贰松了口气，他们村子一直居住在'陷落之地'，很少跟外面的人族接触。
他从虫族口中听说过自由城，t知道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人族城市。
他不知道如今的城市如何运转，人们如何生存。但看他们个个都是觉醒者，都有异能，还能悄然无息地杀死虫母那样的庞然大物，自由城的生活……应当不错吧？
而且那位医师，还救活了奄奄一息的村长。
治疗能力比村子里的婆婆强太多了。
参贰想着，小心翼翼将枸杞塞到长袍袖子里，带领姜源去土豆田。
成片的土豆田生长茂盛，田里没有一丝杂草，可见村人们种植得很用心。
土豆茎叶呈深绿色，一点都没有发黄，似乎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
姜源手动挖开一株土豆苗，挖出来的土豆表皮光滑比手掌还要大。
关键是，一棵苗下面像这么大的土豆有五六个。
还有一串串手掌心大小的小土豆。
不对劲。
姜源疑惑道：“你们种的土豆都这么多产吗？”
参贰被问住了，他挠挠脑袋不解道：“不都是一样吗？土豆每年都能结这么多，算下来每年产量都在上万斤左右。”
所以除去献给虫母和其部下的部分，还能养活这两百多号人。
甚至还有盈余。
姜源：“……”
姜源更加不解，野外的土豆梗下面只能挖出两三个小土豆，就算村子里照料得好，属于精细化种植，也不至于产量差这么多吧？
“是因为村子里的土豆施肥了。”
村长拄着拐杖，被两个村人搀扶着走过来，脚步虚浮。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脸色极为苍白。
姜源看到，他的精神力非常活跃，仿佛下一秒就能成为觉醒者。
就连搀扶他的村民都是一样的状况。
看起来虫母对他们的压制消失了，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就能觉醒。
村长轻声道：“以前土豆产量没那么高，自从我们用虫族的排泄物发酵浇灌土地之后，产量就变高了。”
第28章
虫族排泄物？
浇地？
仆白玉看着姜源手中的土豆,脸色发白。
这是什么诡异组合啊？
参贰倒是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不明白这跟产量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