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陈平换上一身素青长袍,由两名家仆抬着礼箱,亲赴北街钱家。
钱家新宅在原布行旧址上重修,虽不奢华,却极显气势,门前一对石狮刚立不久,狰狞威严。
门人见是陈家二郎亲来,虽惊讶,却不敢怠慢,立刻通报。
不多时,一道青衣身影快步而出,步履轻盈,神情淡漠,正是钱庸。
他年不过十七,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眼角微挑,自有几分张扬之气。
“你就是那陈家二郎?”
陈平拱手一笑,平和道:
“在下陈平,今日特来为家兄之事赔罪。”
钱庸看了看那满箱礼品,又看了眼陈平素净的衣袍,嘴角微扬,语气漫不经心:
“你倒是客气……不过,一场小冲突而已,我们钱家不至于斤斤计较。”
小冲突?
陈启文的双腿被废,如今可以说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可到了钱庸嘴里就是个小冲突?
虽然心里有些许不满,但陈平表面却不动声色,他主动伸出手来笑道:
“久仰钱公子是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钱庸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伸手相握。
——气机刹那交锋!
【先天后期!】
两人心中皆是一凛。
钱庸眸中傲意微闪,但随即笑了起来:
“陈兄年岁不过三十有余,便有此修为,想必也是青州某仙门出身?”
陈平淡笑:
“不敢当,大青山修道二十年,终究无果,现已归俗。”
“原是青霄剑宗......”
钱庸眼中微凝,终于收起轻视之心,举袖请入:
“今日之事,钱某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陈兄请入内一叙,以免伤了两家之和。”
陈平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钱庸走入钱宅之中。
很快,厅中便设宴,两人入座,酒过两巡。
陈平主动起身拱手,道:
“家兄行事冲动,今日之事,实在有负邻里之情。”
钱庸皮笑肉不笑:
“陈兄不必多礼,我也下手重了些,回头我钱家也会送些药材,算是给陈大哥赔罪。”
陈平目光微闪,嘴上却笑:
“钱公子心胸宽广,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话锋一转,道:
“北街那两间铺子的租金,还按旧价,不作更改。”
钱庸神色一动,眼中浮现几分欣赏,干脆一饮而尽,道:
“陈兄做事,气度非凡,比之你家大哥……强太多了。”
陈平只是微笑,不语。
钱庸又喝了一口酒,话也多了起来:
“其实我们也无意与陈家争利,北街这么大,铺子还多。只要陈家不来压我们,我们自然也不动你们。”
陈平点头:
“共商共利,方得长久。”
“我陈家只是小族,无意与钱家争利,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大哥之事赔罪,二也是想一睹钱公子风采。”
“我看钱公子不过十七八岁,如今已是先天后期,只待那聚气功成,便能踏入练气之境,我看那青霄剑宗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钱庸听到陈平夸自己,这才眉开眼笑,语气颇为自豪:
“我来年便要回到家族接受传功,不过在那之前,我父命我镇此地,也算磨砺。”
陈平举杯相敬,语气真挚:
“当得少年英雄四字。”
酒意微醺之际,钱庸斟满酒盏,望着对面陈平,心中颇为的满意。
这陈平从头到尾不曾动怒、不曾失礼,话里话外皆有章法。
看似赔礼低头,实则分寸拿捏得当,不卑不亢。
能把他钱公子哄开心了,也是一种本事。
“此人从仙宗归家,沉稳如老狗,不可小觑,确实是有几分能耐。”
对于这样的人,钱庸也不愿多得罪。
他心念翻转,面上却依旧带笑,举杯:
“来来来,陈兄,喝此一盏,我敬你!”
两人气氛融洽,酒意渐浓。
又过半巡,陈平眼见时机成熟,笑着说道:
“这黑水县城向来清静,近来诸多青州望族搬迁而来,钱公子知晓是为何故?”
钱庸已微醺,连日初到黑水的郁气仿佛也随着酒意散开,话语逐渐松懈,眼中闪过一抹少年人特有的得意神色:
“这点事,陈兄怎会不知?”
“也罢,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由我告知陈兄!”
他声音放轻,却压不住语气中的显摆:
“数十年前,有位‘练气圆满’的大修在黑水坐化,传闻他留有传承洞府,就在这黑水地界之中。”
“这回来的,不止我们钱家,听说连司徒、姚家都准备入场了……”
钱庸压根没把陈家放在眼里,就算告诉了陈家,就凭一个陈平,能与他们钱家等一众大族争抢不成?
这一次,光是先天修士,他们钱家就来了三位!
陈家拿什么争?
陈平神色不变,只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
但他心中,却已波澜起伏。
练气圆满的大修?传承?
难怪青州势力悄然南移,黑水县局势一夕突变,原来是在为那传承做准备。
陈平低头抿酒,掩去眸中波澜。唇角微扬,却藏不住心底一丝森寒之意。
若真是修士坐化之地,黑水将非池中之物,风起云涌之下,陈家……怕是连浮萍都不如。
他转而抬首,杯盏轻举,笑意从容如常:
“今日能与钱公子畅饮,实属一乐。来日若有机会,还望不吝赐教修行之道。”
钱庸哈哈一笑,酒盏与他轻轻一碰,瓷声清脆:
“定不负陈兄所望!”
陈平正欲再寒暄几句,却在这一瞬,神色微动,似有所觉。
他眉心轻跳,一道熟悉而清晰的声音忽然在脑海响起——
【检测到血脉波动……】
【新子嗣即将诞生,请宿主做好准备。】
陈平一怔,旋即内视系统界面,心中浮现出一张女子的清秀面容。
——李芷兰。
当时她是在吴采莲怀孕后两个月被他纳入妾室,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
按照时日来看,也只能是此女了!
“看来,是她要临盆了。”
陈平将酒一饮而尽,起身一躬:
“钱兄,以后我来负责北街的大小事宜,有事尽可寻我。”
钱庸也是大笑道:
“极好,陈兄,你是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