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在叶邵同冷静却坚定的反驳,以及王胜男毫不留情的连番攻击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固有的骄傲让她无法接受在这样的场合继续争执下去,尤其儿子钱三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那沉默而复杂的眼神更让她感到一种难堪的刺痛。
她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愤怒、失望和冰冷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众人,尤其是林妙妙和叶邵同,然后猛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赵荣宝老师尴尬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匆匆跟了出去。
办公室内凝滞的空气因为一方的离开而稍微流动,但紧张感并未完全消除。焦点重新回到了桌上的那几张照片上。
校长揉了揉眉心,显然这场意外的插曲也让他倍感疲惫。
他看向叶邵同和林妙妙,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好了,无关的人离开了。现在,我们继续处理你们的问题。这些照片,无论角度如何,毕竟造成了不良影响。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
“校长,”叶邵同再次开口,他依旧站在林妙妙身前半步的位置,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我理解学校的顾虑。但我可以用我的品行和成绩保证,我和林妙妙同学之间,是纯粹的同学友谊和互帮互助的学习伙伴关系。这些照片只是瞬间的捕捉,并不能定义我们的全部交往。我们会注意以后在公共场合的言行举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的措辞严谨,逻辑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让人很难不相信他的诚意。
林妙妙也赶紧从叶邵同身后探出脑袋,用力点头,眼圈还红着,语气却异常认真:“校长,老师,爸妈,我们真的就是好朋友!老叶他帮我学习,带我进步,我不能因为别人乱拍照片就失去这么好的朋友和同桌吧?我们以后一定更加注意!”
王胜男看着女儿那委屈又急切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刚才护女心切,此刻冷静下来,看着叶邵同那孩子确实不像油滑之人,说话做事也稳重,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担忧却未减。
她叹了口气,对校长说:“校长,孩子们也认识到问题了。这事……主要还是误会,我们家长回去也会好好教育,你看……”
林大为也连忙附和,态度诚恳。
校长看着态度端正的双方家长和两个据理力争后愿意妥协的学生,沉吟片刻。叶邵同是学校重点培养的苗子,林妙妙近来进步也明显,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最终,他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们都认识到了,也愿意改正,这次学校就不做处分了。但是,下不为例!叶邵同,林妙妙,你们要记住今天说的话,把精力全部集中到学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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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暂时平息。叶邵同和林妙妙回到教室,继续他们未完的课程。但两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在刚才那场混乱中,似乎悄然改变了。
叶邵同下意识保护她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妙妙心里漾开一圈圈她自己都还未完全明晰的涟漪。而叶邵同,则在那一刻明确地感知到,自己不愿看到她被无端指责、受委屈。
办公室里,人群逐渐散去。王胜男却故意落后几步,拉住了也要离开的唐元明。
“元明,”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不再是刚才那个战斗力爆表的母亲,只是一个担心女儿前程的普通家长,“你跟我说实话,妙妙和那个叶邵同……他们真的没什么吧?不会影响学习吧?”
唐元明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家这个风风火火的外甥女,无奈地笑了笑:“胜男,从我观察来看,邵同那孩子心性坚定,目标明确,不是会被轻易影响的人。至于妙妙,她心思单纯,现在满脑子估计除了吃就是学习那点事。他们两个在一起,更多是邵同在带动妙妙学习。你看妙妙这学期的成绩,是不是进步很大?”
王胜男想了想,确实如此,脸色稍霁,但随即又抛出一个更核心的问题:“那……以妙妙现在的成绩,明年高考,有希望考上好大学吗?”这才是她最关心的终极目标。
唐元明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相对乐观的评估:“按照她目前的进步速度和稳定性,保持下去,考上一个不错的211大学,应该说是十拿九稳的。如果最后阶段再冲刺一下,或许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听到这话,王胜男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一大半。只要不影响考大学,一切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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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婉晴和叶振华也离开了学校。回家的路上,苏婉晴回想起办公室里的情形,尤其是裴音那番毫无根据的指责,依旧有些愤慨,但更多是对儿子那份下意识保护的惊讶和一丝微妙的了然。
叶振华则拍了拍妻子的手:“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邵同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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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男回到家,心里的石头虽然放下了一块,但另一块却又提了起来。今天这场风波,加上唐元明关于升学前景的判断,让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晚上,她郑重其事地对林大为宣布:“我决定了,从下个月开始,陪读!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我全职照顾妙妙,直到她高考结束!”
林大为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陪读?至于吗?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好什么好!”王胜男柳眉倒竖,“今天这事还没给你敲响警钟吗?准高三了,关键时刻,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住得近,我能更好地照顾她生活,监督她学习,也能……防范于未然!”
她意有所指,显然今天的“早恋”风波让她心有余悸。她根本不给林大为反驳的机会,直接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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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林妙妙拖着游玩后略显疲惫又带着点心事的身子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问候,而是王胜男这项不容置疑的“陪读”决定。
“什么?!要走读?还要搬家?!”林妙妙一听就炸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不干!我住宿舍住得好好的!和同学们在一起多热闹!为什么要搬出去?妈你这是搞特殊化!是监视我!”
“我这是为你好!准高三了知不知道!时间多宝贵!住在学校旁边能省多少事!我能给你做营养餐,能让你多睡一会儿,还能……”王胜男试图摆事实讲道理。
“我不需要!”林妙妙梗着脖子,情绪激动,“你就是不信任我!觉得我管不好自己!觉得我会学坏!我都说了我和老叶没什么!你凭什么还要这样!”
母女俩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林妙妙觉得母亲专制蛮横,侵犯了她的独立空间和自由;王胜男则认为女儿不懂事,不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眼看战火升级,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大为终于出面了。他把暴跳如雷的林妙妙拉到沙发上坐下,又给气得胸口起伏的王胜男倒了杯水。
“妙妙啊,”林大为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和事佬的智慧,“你妈妈呢,方式可能是急了点,但出发点绝对是好的。你看,今天唐老师也说了,你努努力,211大学希望很大。这最后一年,是关键中的关键。你妈妈是想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让你心无旁骛地冲刺。”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依旧不服气的侧脸,继续说道,“爸爸知道你喜欢和同学在一起,但你想啊,住在外面,安静,休息得好,学习效率也高。而且,爸爸答应你,周末你还是可以和小琪、昊子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林大为的话,像温水一样,慢慢浇熄了林妙妙的火气。她虽然还是觉得委屈,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宿舍和朋友们,但父亲的话确实有道理,而且她也知道,一旦母亲做了决定,反抗的余地很小。
她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极其不情愿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嗡声嗡气地妥协了:
“……好吧。”
这一个“好吧”,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标志着一个新的生活阶段,即将强制性地拉开序幕。林妙妙觉得,她的高三,还没正式到来,就已经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名为“母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