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三天假期，像指尖的流沙，在睡懒觉、吃零食、赶作业和回味晚会余韵中转瞬即逝。返校后的校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节日的慵懒，但一项备受关注的活动结果，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激起了涟漪——元旦晚会最受欢迎节目投票，截止了。
结果张贴在了公告栏，也同步送到了广播站。
这天中午，林妙妙像往常一样，嘴里叼着袋装牛奶，晃晃悠悠地走进广播站。叶邵同已经在了，正低头整理着下午要用的稿件。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老叶，下午念什么啊？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投稿？”林妙妙含糊不清地问着，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最上面的、刚送来的那份新鲜出炉的“元旦晚会节目投票结果统计表”。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纸张，从后往前，习惯性地先找自己班级节目的名次。当她的视线落在榜首位置时，叼着的牛奶袋“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白色的奶渍迅速在木质桌面上晕开。
“什……什么？！”林妙妙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起那张纸，几乎要把它贴到脸上，声音因为震惊而变了调，“并列第一？！我们班的小鸡舞……和钱三一他们班的《Power》并列第一？！这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着那个排名。没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第一名：高二（6）班舞蹈《小鸡舞》
第一名：高二（1）班舞蹈《Power》
而紧随其后的第二名，赫然写着：
第二名：高二（6）班独舞《春江花月夜》（表演者：邓小琪）
林妙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只剩下震惊、荒谬以及……一种强烈的、无法面对的心虚。
《春江花月夜》！那可是邓小琪苦练多年、在市里艺术节拿过一等奖的古典舞！无论是舞蹈技巧、艺术表现力还是意境美感，都堪称专业级别。
这次晚会，小琪更是倾注了心血，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美得如同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赢得了满堂彩。
而她林妙妙和班上女生们表演的《小鸡舞》呢？初衷就是为了好玩、搞笑，一群人身穿毛茸茸的黄色小鸡服装，模仿小鸡的动作，蹦蹦跳跳，憨态可掬。
排练时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表演时台下也是笑声掌声不断，气氛确实很嗨。但她从未想过，这个纯粹为了娱乐大众的节目，竟然能和技巧难度满格的《Power》并列第一，更把她好闺蜜的专业舞蹈压在了下面！
这投票结果……是大家集体恶作剧了吗？还是审美突然跑偏了？
“这……这让我怎么播报啊！”林妙妙哭丧着脸，求助般地看向叶邵同，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愧疚，“小琪要是听到……她辛辛苦苦准备的独舞，排在我那个瞎胡闹的小鸡舞后面……我……我这不是往她心上插刀子吗？不行不行！老叶，这个你来念！我……我念不出口！”
她像是甩烫手山芋一样，把那张统计表塞到叶邵同手里，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拜托拜托”。
叶邵同接过表格，看了一眼上面的排名，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他早就料到，《小鸡舞》那种充满感染力的快乐和反差萌，在这种大众投票中很可能会有奇效。
他抬眼看向急得团团转的林妙妙，平静地问：“为什么念不出口？并列第一，这是同学们对你们节目认可的体现。”
“认可什么呀！”林妙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这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跟小琪那种真功夫怎么比？这结果播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小琪跳得不好？或者觉得我们班搞黑幕了？而且……而且我怎么面对小琪啊！”她越说越觉得这结果像个棘手的仙人球，捧不得扔不得。
叶邵同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良心不安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柔软。他沉吟了片刻，指尖在统计表上轻轻敲了敲，然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妙妙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循循善诱意味的弧度。
“让我替你念，也不是不行……”他慢悠悠地开口。
林妙妙眼睛一亮，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好好！你念你念！”
“但是，”叶邵同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我总不能白帮忙吧？你是不是……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要求？”林妙妙瞬间警惕起来，像只竖起了耳朵的兔子，后退半步，上下打量着叶邵同，“什么要求？太过分的我可不干啊！违法乱纪、违背道义的也不行！”
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叶邵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放心，不会让你为难。就是一个……小小的，不过分的要求。具体内容我还没想好，先欠着。怎么样？”
林妙妙狐疑地看着他。叶邵同这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靠谱，但偶尔也会有点腹黑的小心思，比如上次魔术表演就瞒得死死的。
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播报自己是第一（还和“仇人”并列），压了好闺蜜一头，这种“拉仇恨”的事她实在干不出来。
在心里天人交战了足足三十秒，把“可能会被叶邵同坑”和“马上要面对邓小琪的失落”放在天平上掂量了又掂量，林妙妙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视死如归般说道：
“行！成交！一个不过分的要求！你快点念！”
得到她的承诺，叶邵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拿起统计表，调整了一下面前麦克风的位置，按下通话键。下一刻，他那清朗沉稳、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便通过广播，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下面播报一则通知：经全校师生投票选举，本届元旦晚会最受欢迎节目结果已经产生。”
他的声音平稳客观，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获得并列第一名的节目是——高二一班舞蹈《Power》，以及高二六班舞蹈《小鸡舞》。”
“获得第二名的节目是——高二六班邓小琪同学表演的独舞《春江花月夜》。”
“祝贺以上班级和同学……”
广播还在继续，叶邵同的声音冷静地念着后面的名次。
而林妙妙则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听着那“并列第一”和“第二名”从叶邵同口中清晰地念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为班级高兴的窃喜，有对投票结果的茫然，更有对邓小琪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正专注播音的叶邵同，心里那点因为“欠了一个要求”而产生的小小忐忑，此刻都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