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十一点。
红眼客客气气将二人送走后，不到半个小时，玖重楼就察觉到他出现在数千公里之外。
“跑得倒挺快。”玖重楼不甚在意。
和红眼以自己或者合伙人的名号，领地遍地开花，如同不断建设子公司模式不同，黄泉的领地区域相对传统，类似于地主阶级，生在这片土地上，扩张也是以原土地为中心扩张。
地盘面积越大，其实力越强，但也是受到区域限制最为严重的一种诡异。
黄泉领地占据面积虽有公国大小，但他似乎不怎么打理领地或者管束下位诡异，任由他们随意改建，硬生生让现古代、中西风建筑混合在一起。
与领导者黄泉性情相似，下位诡异如丧尸游街般到处飘荡，没有太多主观能动性，属于把人类喂到眼前，才会恢复诡异应有的狂性，往死里追捕。
突出一个吃饭看天赐，天不赐也饿不死的状态。
闯入领地的两人，宛如进入无活人多年的丧尸城，丧尸们腐烂得只剩下骨架子，马上要入土为安了，又硬生生被活人味勾起，焕发第二春。
把部分不长眼的低阶诡异当做减速带创过去后，见其余诡异仍死性不改，玖重楼又不想把动静闹大，索性伪装成诡异，连模样都变了一番，以免黄泉见到自己，也认出她来自三川，和红眼一样闻声就跑。
至于姬墨，连红眼这种擅于搜集情报的诡异，都不知晓他的存在，可见姬墨的名气仅局限于唯凡界。
伪装是不需要伪装的，带个死气浓厚的不死系道具，cos不死系即可。
诡异对人类的强烈杀戮欲望，仅仅针对于生者，转化为不死系的前人类，在诡异眼前毫无吸引力。
有了伪装，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领地核心的古堡。
“设了不少隔绝打探相关的规则。”玖重楼一入内，便将手放在城墙上，感知着什么。
当她探知到【检测到侦查型技能时，其领地所属诡异自动知晓】、【无诡回应侦查预警时，古堡进入自爆倒计时】等等规则时，忍不住抽回手，眉头紧锁：“这么注重保密措施的诡异，不常见。”
维持古堡运作的规则高达上千条，且不以逻辑性编排，玖重楼只看了三十几条便停了下来。
有些规则看起来没有意义，似乎可以优化掉，她不知道是否和尚未看过的千条规则里包含后续连锁规则。
黄泉到底是七阶诡异，其规则质变程度也足以让玖重楼稍微感到棘手，需要花点力气绕过这类警戒规则。
一直待在古堡外围进行规则解析，是一件很傻很招人攻击的行为。
姬墨没有一如既往免疫扰乱感知的规则，七阶以后的规则对他还是有一点制约力。
嗯，只有一点。
他察觉到古堡里有几处生命反应，不知是无意间闯入古堡的人类，还是其他用途的人类。
“还是继续伪装比较好，不然见面就想着自爆保守秘密挺麻烦的。”玖重楼检查了遍外貌，确认自己不会被一眼认出来。
“不过，那个诡异似乎不在？”姬墨闭了闭眼，没有感知到对应强度的生命体。
尽管古堡看上去很大，放在中世纪背景需要大量人手维护其运转，但在规则协助下，清洁、防卫、坑杀入侵者等等日常所需行为，都无需有人驻守，古堡内人口数量比想象中少得多。
两人又不想触发警戒规则，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一个自称塔莎的不死族女性目标。扮做前来与黄泉商谈的教会同行，从她口中问出有关黄泉实验相关。
不死族也有很多种类，吸血鬼、骷髅怪、丧尸等等都归于不死族。
塔莎身上死气弥漫，面色发青，手脚有着明显僵硬，应当是僵尸类的不死族。
只不过她似乎死去没有多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肌肉反应和意识不匹配，满怀谄媚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僵硬，堪称皮笑肉不笑的典范。
虽然塔莎是不死族，但不死族和诡异关系本就不错，再加上诡异不方便离开领地的情况，高阶诡异招收不死族作为信使的情况也十分常见。
反之亦然，高阶不死族也非常喜欢诡异这种一旦被下了规则，便守口如瓶的种族，偶尔会招纳诡异作为亲信。
这也使得姬墨和玖重楼的伪不死族 诡异搭配没有引起怀疑。
“黄泉大人现不在领地内，与实验相关的事情，也是大人亲自操刀，我们不方便过问。”
塔莎回得十分圆滑，又似乎对两人身份深信不疑，殷勤地挽留两人做客，尤其是姬墨。
“两位一定就是黄泉大人所说前来协助突破技术难题的教友吧，黄泉大人一般不会离开太久，不如留在这里稍等片刻。”
“呃？”姬墨一愣，犹豫点头，“没错，但他没说是什么问题。”
“虽然我不太了解黄泉大人的实验项目，但我知道他一般在哪里实验，我可以带两位去。两位一看就是精英人才，或许见到情况就知道黄泉大人头疼的问题所在。”
姬墨真愣住了，他以为偶然碰见到目标可能一问三不知，再不济也要费点口舌套信息，但没想到对方是一个纯傻子，看到他们就深信不疑，恨不得把情报甩在两人脸上。
就在姬墨越发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塔莎不停拍着马屁，又是让他们先歇着，又说是拿茶点稍等片刻后，房间内只剩下两人。
“她是不是太殷勤了？”姬墨心情复杂，对方殷勤得让他想起红眼。
红眼意识到避不开两人后，恨不得把酒店都卖给他们，只求让他跑路。
玖重楼摇头，“不够准确，应该说她只对你殷勤。”
她作为旁观者，注意到塔莎看到姬墨那一刻，视线就不肯挪开了，好似他们不主动上来问号，塔莎也会主动迎上来。
“你认识她吗？”
姬墨摇头。
他是见过几个不死族不假，但都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交情。
塔莎和那些不死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那就奇怪了，总不能是她看上你了吧？”玖重楼摸着下巴，分析起来正经，但句子不正经：“死者爱上生者，那叫什么情？”
“……比起这个，我宁可相信她猜到我们身份，或者本身就在警戒。”
“很可惜，她真的在准备茶点，看上去，至少没考虑过下毒弄死我们。”
玖重楼不知不觉同步了塔莎的视线，此处规则大多是以古堡本身作为目标，范围性侦查技能可能触发警戒提示，针对性侦查技能反而没有问题。
玖重楼怀疑黄泉有偷窥癖，毕竟警戒提示对象是全体诡异，监视个人都算在内，反而不方便他偷窥了。
很显然，古堡很少迎来正常客人，塔莎只能去仓库领取一些干粮和老茶叶，路上遇到过同僚诡异。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招待过正常生命体，都是一些陈粮，嗯……有几袋粮食是拆开的？是喂给被囚禁的人类？”
玖重楼也知道古堡内关着人类，只是不知道和黄泉试图隐藏的项目是否有关，如果有的话，黄泉对此警戒一定是拉满的。
一时好心去救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害了那些人类，不如等确认信息后再一并救出来。
“等等，她要去哪？”
玖重楼突然发觉共享的视野保持在原地站立动作很久，仿佛塔莎在接收某种不通过常态声源的信息。
随后，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般，塔莎立刻抛下刚准备好的食物，朝着某个地方跑去。
直至她抵达某个房间，玖重楼的共享视野被单方面切断。
玖重楼咦了一声，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察觉到自身被监视的目标。
按理来说，那个不死族才一阶，即便意识到问题，也应该没法切断监控。
除非……她把眼睛挖出来了？
“这么狠？不对，她是不死族，好像损失也没这么大？”
姬墨也听到玖重楼不明所以的嘀咕，“怎么了？”
玖重楼把这边的发现和他说了遍。
“你先前不是侦查到很多规则都是警戒型，说不定是触发了哪一条？”
正当两人讨论时，陌生的脚步声再度逼近，两人都默契噤声，进入备战状态。
结果是一只低阶诡异端来茶水。
“塔莎呢？”
低阶诡异茫然地看着两人，只说塔莎吩咐他来招待他们。
听起来，在这里塔莎等级虽然不高，但话语权很高。
两人相视一眼，让这个低阶诡异退下，却被拒绝了。
玖重楼可不管诡异拒不拒绝，直接一个重重敲睡清醒的心灵，清楚记得玛拉最后离开的路线：“走？”
……
塔莎最后停留的房间是一处空房，里头除了地上所绘的大型魔法阵外，一无所有。
魔法阵短时间内似乎使用过，地面上有着干涸的大片血迹，血迹勾勒出手脚的轮廓。
在规则界的地盘上，出现魔法界的魔法阵？
姬墨莫名想起死亡教会的召唤阵，也是如此伪装规则的力量，只可惜他的侦查术技能等级太低，整个古堡的规则相关都是七阶起步，技能发动反馈全是无效。
“姬老头，这个魔法阵有点不对劲，它的产物……”
等姬墨意识到玖重楼的声音渐渐模糊，另一个嚣张的女音却越发清晰时，有些晚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由糊变暗，再从暗变亮，短短数秒内，周边景色变了一番，不再是封闭的房间内，而是陌生的荒野。
紧接着胸口一痛，姬墨下意识抓向胸前，一把利器不知何时洞穿了心脏的位置。
模糊仍在，他只能隐约看见披纱蒙面的身影上前来，对着他又补了几下。
明明濒死的是自己，对方却是害怕的一方，害怕中夹杂着浓重的困惑，仿佛不明白他现在的状态。
“奇怪，如果你已经……算了不想了……嗯？！怎么还能动——”
姬墨听见自己发出不似人的嘶吼，猛地拔出胸膛的利器，朝着对方扑过去——
随后他听见对方破口大骂：
“我靠姬老头你要再回不过神我就真要动手了！”
一声厉喝如惊雷贯耳，姬墨猛然回神，胸膛剧烈起伏，再看周围，哪有什么荒野和蒙面人，唯有玖重楼漂浮在十几米外，满脸警惕，背后闪烁着无数法阵，就等着姬墨一个不对劲，全部轰下去。
他站在中央那片区域，地面整个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裂纹如蛛网般向外辐射的深坑。
玖重楼注意到他眼神似乎恢复了，小心翼翼问道：“姬老头？”
“……嗯，我刚刚攻击你了？”
“不是你攻击我，难道是我没事干室内玩自爆魔法吗？”
玖重楼慢慢落下来，惊疑未定向前走，直至半米范围内，确认姬墨不会再攻击自己后，猛地给他脑袋来了一下，痛到的反而是自己的手，骂骂咧咧：
“内战幻神是吧你！这才几秒啊，你就快把这拆了。”
姬墨才注意到，房间比先前还要宽阔，因为他无意识把周围全部破坏了。
承重柱已倒，建筑还没有出现问题，全靠规则神力发威。
玖重楼骂骂咧咧好一会，见姬墨都没有吭声，以为是自己说狠了，弯腰探头，仰视姬墨低下的头：“哭了？”
“……没有。刚刚那是幻觉吗？”姬墨头次见到对他生效，却没有对玖重楼生效的幻术。
玖重楼默了会，似乎觉得瞒不住，坦白道：“我没有侦查到幻术之类，如果你看到什么东西，那应该是虚蚀给的信息。”
她先前一再沉默观察，便是发现这处房间的魔法阵以及规则之力，都朝着提取、灌注两个方面描绘。
至于提取之物，似乎早已被挪走。
玖重楼见过无数次这种设计，无一例外都用于对虚蚀信息的提取。
或许这次也不例外。这是她的猜测。
正如接触过虚蚀的人，本身就是虚蚀潜在传染源，用于从虚蚀中提取信息的设备或者法阵，本身也会残留十分稀薄的虚蚀能量。
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虚蚀能量几乎不会影响到人，偏偏姬墨当了会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