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摇篮轻轻摇晃着，姬墨意识如同沉入温水，模糊而温和。
母亲的嗓音轻柔，旋律是记忆中的模样。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
曲调在这里微妙地滑了一下，像唱针划过唱片瑕疵，带出一丝不协和的颤音。
“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旋律已完全扭曲，不再是哼唱，更像是一种拖沓的、带着粘稠恶意的呓语。
姬墨本能觉得不对劲，举起手想要打断。
就在这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母亲似乎察觉到摇篮里的变动。
母亲的脸倒悬在他的视野里，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模糊，那上面没有记忆中的慈爱，只有一种近乎陌生的伪人感。
她的嘴角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方式向上咧开，形成一个僵硬的的笑容。
“乖……（模糊）……一定要……做个……好孩子……”
“……这是……规则……”
……
姬墨猛然从床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背后湿了一片。
他下意识摸索床头，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很显然，姬墨久违做了个噩梦。
“……是昨天讨论太多规则界的事情吗。”
昨晚两人商量完后，认为迟则生变，直接定下三日后前往规则界的行程。
本来今晚就可以动身，只是三川在规则界的名声……只能说是格外的不好。
假如规则界也有统一的政府和海关，三川的人应该属于禁止入境的一批人。
事实上，规则界也这么做过，插了个告示牌，写着【三川与狗不得入内】。
但告示牌太小了，事后残余的高阶诡异虚弱抗议的时候，三川执行人人挠了挠头表示没注意到，可能是当初当减速带随便碾过去了。
想要在规则界调查，需要一些时间弄假身份。
姬墨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环视一圈，周围和梦里的景色有着几分相似。
这间屋子自他五岁后便没怎么变化过，架上高层放着陈旧的玩具模型，书桌夹层还放着适合儿童的读物，除了床换成合适成年人的大小，所有物品都停留在童年的某一瞬间。
在分房睡这一点上，姬墨比同龄孩子乖巧得多，几乎没怎么抗拒，很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卧室。
平时属于父母的主卧基本是空置状态，姬墨很少进入主卧，里面留下太多属于父母的东西，他不太喜欢直面这些遗物，也就玖重楼暂住主卧时会偶尔进来找她。
玖重楼倒是没怎么顾忌，经过姬墨允许后，换了张双人床，睡得比谁都香。
被噩梦这么一惊扰，姬墨也睡不下去了，准备到客厅倒了杯温水。
一扭开房门，和客厅沙发上的玖重楼大眼对小眼。
玖重楼叼着薯片，双腿盘着，吧唧吧唧两下吃完：“咋啦，睡不着？”
“你也不睡？”以玖重楼心大的模样，姬墨很难想象她会做噩梦睡不着的情况，他更倾向于玖重楼压根没打算睡。
再者，以他们的身份，两人同时做噩梦睡不着概率很低，低到真发生了，玖重楼就要开卦算命，溯查是谁在下咒。
“没啊，就是老是被人说节目收视率路边一条，所以来看看所谓高收视率的节目。”玖重楼努嘴，指了指连上都市界电台的电视机，“深夜档专属喏。”
电视机屏上，一个很魔法少女风格的粉发女孩充当记者，用夸张的语气播报：
“本期《恋爱没烦恼》也到最刺激人心的尾声环节了！小莺也开始激动起来了！”
“锵锵！请看！我们的主角已经将战场布置好了！”
屏幕画面一转，她身后摆设着十几面大屏幕，从不同角度拍摄某个场景，镜头主角是尖耳朵细尾巴，显然不是纯种人类的男人。
男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拍摄，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整片空间都被他改造成有利战场。
名为小莺的主持人露出思考的模样，手指在脑门上转圈圈，“嗯，在战斗发生之前，让我们最后复习一次故事背景吧！”
“我们的主人公来自于一个人类为主的社会，但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是传说中的长生种哦！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可以保持身体巅峰状态，一直活下去的超级老古董！”
“根据主人公提供的情报，在千年前他认识了我们的女主角，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这一世也是如此。”
“老成的长生种对古灵精怪的人类少女动心，很经典的戏码呢~”
“当年因为战局混乱，以及女主角公天赋不行的原因，两人最终还是走向寿命论的be，光是想金发人送白发人的场景，小莺都能感觉到那股绝望。”
小莺故作抹眼泪的动作，轻轻擦拭眼角：“我们的主人公苦等了千年，终于等到带有当初定情信物的人类少女转世轮回。”
“千年啊！负责轮回的神呀，你是不是在偷懒不干活呀？居然让这对苦命鸳鸯苦等了千年！要排号千年才能投胎，小莺想想都不敢死了。”
“但是！我们的主人公找到后，发现女主角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自己成为后来者！”
“想要重拾当年恋情，又不想做破坏者的矛盾心理，一直在折磨我们的主人公。”
“幸运的是，他得到本节目的帮助。”
“在我们的支持下，主人公通过各种方法挽回女主角的心，直至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恋爱烦恼！”
“只要把情敌干掉，恋爱就没有烦恼了！”小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恐怖的话。
看到这里，姬墨已经无话可说。
好一个《恋爱没烦恼》。
如果有烦恼，就解决带来烦恼的目标。
他余光瞥了眼玖重楼，觉得很符合她平时的行事风格。
区别在于，玖重楼是自发想要物理解决烦恼，但这个长生种显然被怂恿了，《恋爱没烦恼》节目组恐怕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