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姬墨琢磨这句话，余光瞥向蓝运，线索连为一线，意识到真相。
与灭亡相关的神明，再怎么慈悲，其慈悲方式也定然和常人所想不同。
假设，末神给了陈英穿越世界的能力前提是不能放他离开末神界。
那陈英只能穿越到灭亡的世界就合理了。
所有灭亡世界都是末神界预备领土，所以陈英只能奔波在没有任何生命体的世界，也不算打破这条铁律。
至于蓝运。
别忘了这条铁律的前提，生命体。
那时的蓝运还只是一辆普通的大运货车，既无超凡之力，也没有灵智，不被此铁律限制。
所以陈英死后，继承了陈英力量的蓝运立马就能前往正常的世界。
在记忆片段中，第一次尝试前往其他世界的蓝运看着繁华的城市又哭又笑，只觉得如果当年陈英和他如果再多坚持一个世界，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哪怕这不是陈英的故乡，也要比一个个灭亡的世界好上几个档次。
殊不知，只要陈英没有死，两人还选择同行，他们永远不可能抵达正常的世界。
姬墨对蓝运没有任何好印象，但陈英是无辜的。
试想，若陈英提前设法分享力量，分开尝试传送的蓝运抵达正常世界并提供了坐标，而陈英自己却无法传送至目标地，这馈赠背后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永无归期的绝望足以压垮陈英。
哪一种结局更为可悲？姬墨难以断言。
经历了那么多灭亡的世界，陈英真的从未察觉吗？或许他早已心知肚明，才在濒死之际将力量赋予蓝运。既让自己免于直面绝望的真相，亦给予了蓝运真正的自由。
至于此后发生的一切，则完全超出了陈英的想象。
一个连活人都难见的穿越者，又怎会知晓“跨界移民局”这等存在？
姬墨将猜测托出，得到末神的肯定：“吾深知，比起在每天思乡痛苦活在末神界，抱着希望奔波在归乡路上更符合他的愿望。”
“如果你真在乎他的愿望，就该放他离开。”
在不打破铁律前提下，这样处理方法确实更为温和，但被戳开后的真相，带来的绝望也是翻倍的。
看似有着人情味的背后，却是遵循铁律的无情。
“现在，请便。”
姬墨面色微沉。
陈英已经死了，末神界只禁制生命离开，自然也就不限制他了。
“你似乎还不太满意？”末神的眼睛转了转，口吻淡漠，就像是在谈一件商品的售后服务：“是了，唯凡界都喜欢讨要补偿。既然如此，吾将他身上的碎片也赠予你们，这应该足够弥补损失。”
“……你迟早会为自己的态度付出代价，我保证。”
“比起吾，唯凡界，不，三川还是先照顾好自己。罢了，作为前同僚，我再附赠一条消息给你们。”不管姬墨惊讶的表情，末神继续说道：“当年的死神，是有界故意往唯凡界引，至于线索……好好思考下，如今哪一界必须扩张领土。”
……
蓝运的意识自黑暗中缓缓苏醒，发现自己已回到山庄，而那两人已不见踪影。
人呢？莫非……已被那位神明抹杀？蓝运既期待又恐慌地想。她从未想过那位神明竟如此恐怖，仅因有人借其记忆试图窥视祂的真容，便被拉至星空之上、虚空之外。
随后蓝运又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昏迷前玖重楼施法救了她，顺便把前面十几个世界的伤一块治疗了。
这让蓝运心情极为复杂，她很希望两人死了，但又觉得自己又增加一笔债。
她安慰自己，马上就要结束一切了。
正当蓝运自我说服时，听到重物拖挪的声音，绳子系着姬墨和棺材两端，在地上拖出痕迹，一步步走了过来。
还不等她焦急，一句话便轻飘飘传过来。
“我知道陈英的故乡在哪里。”
……
陈英，来自唯凡界。
此事其实早有端倪。
姬墨原本推测求助的两人中至少有一人来自唯凡界，又因蓝运擅传送、疑似高阶超凡者而将其排除。
如今他已确定，蓝运仅是借力才拥有如此强大的传送能力，本身不过是二阶超凡者，恰在可被接收的强度范围内。
当过长途司机的人都知，长时间高速行驶极为枯燥。为免因无聊而瞌睡，司机常会外放音乐、收听电台，或与副驾闲聊以保持清醒。
蓝运作为多次升级的大运货车，本身具备接收电台的功能。
于她而言，节目组的播出仅是“故障”，是逃亡途中收音系统莫名失灵，硬是给她节目内容，让她在挨骂声中慌乱寻找关闭方法，最终发现只要拨打热线说两句便能迅速关闭。
至于其他问题，她没有过多关注，也没兴趣理解节目内容。
而蓝运作为并非唯凡界生出意识的生命体，其唯凡界公民所具备的气运从何而来，则呼之欲出。
她不仅共享到传送能力，也共享到这份气运。
若说推测尚不足为凭，姬墨也能拿出实证。
只要陈英留下的名字不是假的，记忆中的街巷不是虚构的，以唯凡界的数据库很快就能筛选出对应工作地点和家庭。
“还好他出生在近现代，那时候的人口普查已经很完善了。”姬墨如是说道。
大型硬盘重新塞回到蓝运的脑子里，属于陈英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宛如昨日，和眼前破败的工厂渐渐重叠。
她瘫软在地上，不在乎来往路人投来的疑惑视线，彻底呆滞。
陈英曾经探讨过，如果他的故乡也和旅行过的无数世界一样灭亡了该怎么办。
“我想要回家，但唯独不想要这种方式回家。”好在，他的故乡是传说中的七界之一，仍繁荣昌盛。
以前蓝运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仔细回味，恐怕那时的陈英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真相。
他希望自己是最后的受害者，希望所有因为意外离乡的游子都能在生命走向尽头前回归故土。
而她和桥邦移民局意识到这份传送能力连唯凡界空间封锁都能轻易突破时，毫不犹豫选择利益最大化。
一个唯凡界居民抵得上一百个普通移民价值，她前后送走不下于百余人。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