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扑了个空。
传送门的另一端，本应是求助者所在坐标，迎接姬墨和陈朱珠的，却只有一片狼藉的贫民窟。
如火焰般燃烧的残阳，映照着这片被焚烧殆尽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堆积半年才有的腐臭，与硝烟充分混合，刺鼻难忍。倒塌的棚屋四处可见，余烬仍在冒烟，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
面黄肌瘦的贫民蜷缩在断壁残垣之间，有人为了取暖，凑近仍在燃烧的棚架；也有人试图从废墟中挽回些什么。而当姬墨与陈朱珠现身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们。
那一双双眼睛里混杂着恐惧与麻木，他们盯着姬墨整洁的衣着，将他视作前来巡视的贵族老爷，纷纷畏惧地低下头。
在这里，贫民是“脏”的。从身体到目光，无一不是污秽。哪怕只是多看一眼贵族老爷小姐的衣裳，都可能招致鞭子的教训。
被以【观测者】能力说不定能发现额外线索为由一起出外勤的陈朱珠也在观察，她第一次用能力全力分辨周围信息，能看到的每一件物品信息都带着破烂之类的字眼。
比起被标识破烂却视若珍宝般收好的东西，陈朱珠更难接受泔水被标上“食物”的信息字样。
她找不到有关求助者的信息，反倒是被迫接收到大量贫民的生理数据，普遍营养不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疾病的负面状态。
“没有求助者的信息。”陈朱珠摇了摇头，只手捂着嘴，她第一次觉得信息也有味道。
“求助者又失踪了。”姬墨皱眉环视周边的混乱，倒不怎么在意环境恶劣：“第二次了。”
无论是谁，都只能拥有一次被救援机会。这是玖重楼给节目定下的规矩。
一旦求助者主动放弃救援，即便再次拨打热线，也只会听到空号的提示。
然而这条规则存在一个漏洞：所谓“救援机会”，是指一次完整的求助通话并等待救援人员到达的过程。
这个求助者卡了BUG，每一次都在他们到来前逃之夭夭。
只要未确认对方死亡，也未见到本人，这项权利依旧生效。
继夏宇把求助热线当成挑战帖之后，这算是连环报假警吗？姬墨不愿轻易下结论。那两次通讯都像是混乱中的误拨，听起来并不像蓄意欺骗。
“或许我该换一个方向想，通话中存在两人，他们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友好。求助者并不想将节目消息告知对方，又希望自己被找到？”
和上一次相比，这次至少有了可以沟通的目击者。
姬墨目光扫过废墟，最终落在躲在半截斜棚后的男孩身上。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深陷的眼窝衬得眼睛格外的大，他是周围少数眼中还有光的人之一。被姬墨注视，他竟没有立刻躲闪，反而回望过来。确认姬墨没有抽打他的意思后，他主动走上前，跪倒在地，额头抵地，恭敬地唤道：“老爷。”
“起来。”姬墨不喜欢别人平白无故跪他，他既不是神明也不是有恩于人，总觉得被跪多了容易折寿，“这里发生了什么？来过什么人？”
男孩起身，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姬墨腰间可能存放钱币的地方，嘴上犹豫不决：“这个……”
姬墨从空间戒里取出几包原本是帮玖重楼买的肉脯零嘴和两小块饼干，丢给对方：“我敢给你钱，你有本事拿着回去？”
男孩一愣，这才注意到周围那些与他处境相似的人，正用阴狠的目光盯着他。那些人看向姬墨时，眼神又转为懊悔，懊悔自己没能第一个上前磕头，白白让这男孩捡了便宜。
借着回答问题机会麻雀变凤凰是不可能的。意识到这点的男孩迅速拆开饼干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将剩下的包装垃圾扔在地上。
只有吃下去的才是自己的。
但姬墨有看到他借着视线差，偷偷把肉脯藏在贴身衣物里。
盯着男孩的目光顿时少了许多。
“小聪明。”姬墨也不说这么做是对是错，语气不似平时那么客气，“你最好给我一点有用的信息。”
“前两天来了两个人，穿得和您一样干净……呃，我是说，得体。”男孩努力搜刮着能形容贵族气质的词汇，却只能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
“我不喜欢废话。男的还是女的？高还是矮？”
“一男一女，差不多高，大概……这么高。”男孩踮起脚，尽力比划着，“男的像是领头的。他们在这儿转了两天，好像在找什么人，到处打听。但他们不像您这么仁慈，问不出东西就会动手。”
男孩拍了个马屁，继续说道：“打着打着……就找到人了。为了抓那个人，天使也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似乎回想起什么可怕的画面：“然后天上降下了火，好多房子都烧了，很多人死了。那个被找到的人和天使打起来，打得很厉害，一直在流血但还能站着，越打越疯。最初那两个人看到情况不对，很快就跑了。和天使打架那个人眼看打不过，也跟着跑了……”
“等等，天使又是什么？”
“天使……就是天使啊。大家都这么叫它们。”男孩显然无法解释更多。
姬墨紧锁眉头，情况比预想中更复杂。
这位求助者的危险，似乎是自找的？
就在他分析男孩话语的可信度时，一旁的陈朱珠终究没能忍住内心的不忍。她空间戒里没有食物，只好悄悄从金蛇钱包中掏出几枚铜币，试图塞给离得最近一位可怜看着她的老妇人。
只不过她的动作在贫民看来太显眼了，下一秒，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枯黄的手伸向陈朱珠。
“大人，行行好！”
“给点钱吧！”
“求求您，我的孩子今天一口吃的都没吃到！”
陈朱珠被层层围住，脸上血色尽失，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里的苦难。
“胡闹！”姬墨注意到那边的混乱，强者的威压骤然释放，贫民意识到自己越界过头，如潮水般涌上来，又如潮水般快速涌下去。
等把陈朱珠从贫民手中带出来，姬墨再回头望向男孩所在的位置。
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