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冷清了许多，多数专业的期末考试都已结束，像姬墨这样迟迟不离校的学生终究是少数。连保安对外来车辆的管控也松懈了不少，这次竟破例允许玖重楼把车直接开到男生宿舍楼下。
“这儿。”玖重楼按了下喇叭，车窗降下三分之二。她穿着宽松的卫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不走近些几乎认不出来。
姬墨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就听见她问：“不是说好拖到学校清人的最后一天再走吗？”
墨如秋考完最后一科当天就离开了学校。其实考完试并不需要立即离校，这几天姬墨一直独自待在空荡的宿舍里。
“昨天碰见回校取资料的姜教授，他又提了实习的事。”姬墨轻叹一声，“如果我没接触过超凡，大概会顺着他的安排，毕业后进体制吧。”
他看得出这位老教授很器重自己，甚至可能有意收他做关门弟子。
可他注定成不了一个纯粹的考古人，反而要因为对方的热情而狼狈逃回家。
“你当考古界的成某人二代不就好了。”
“不可能，以及你只是想占我辈分便宜。”姬墨毫不怀疑自己喊出老爹二字，玖重楼就敢回“乖孙”。
她向来不在意年龄，只关心能不能在称呼上压人一头。
伴随年纪的增长，他们应该意识到性别带来的差异，在荷尔蒙催化下有一些别样的心思，导致彼此无法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
也多亏了玖重楼那张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长大后的她更容易让姬墨面红耳赤血流涌动，并经常性伴随拳头硬了等躯体强化效果。
青梅本身是debuff这点诚不欺我。姬墨想起墨如秋对游戏角色的态度，每一款游戏里墨如秋最喜欢的角色永远不是第一个遇见，即看板娘的角色。但要论泛好感最强，最让他安心的人，非看板娘莫属。
“喏，给你。”玖重楼扔来一把钥匙。
“这是？”
“和总部那把一样，但这把是直达公司的。现在不是送你回去嘛，难道你打算每天三百公里通勤录节目？”她一边开车，一边嫌弃，“谁让某人就是学不会传送。”
陈朱珠也收到了同样的一把钥匙。
姬墨收好钥匙，注意到置物篮里的两杯奶茶，其中一杯已喝掉大半。
“你们校门口买一送一顺手买的，这杯喝不下了，便宜你。”
他瞥见杯身的品牌标志，对这店有印象。车刚才经过时他特意看了一眼——
店外根本没有挂任何活动横幅。
吸了一口，甜得有些发腻。
……
天将黑未黑时，他们抵达了一座三线城市。
公寓门口的保安亭空无一人，玖重楼轻松地把车开了进去。姬墨推开车门，一股混着泥土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眼前是三栋六层的老公寓，外墙面剥落得厉害，比上次离开时更显破败。小区里的路灯大多坏了，只有两三盏还亮着，不时闪烁几下。整栋楼亮灯的窗户寥寥无几，似乎已没几家住户。
小区外同样萧条，景象落后得像倒退了几十年，街上几乎不见人影。
姬墨从后备箱取出行李，一向没什么情绪的他，心里也泛起一丝被时代抛下的苍凉。
前两年暑假跟着姜教授学习，除了真心想钻研，多少也带着点不想回来的逃避意思。
这座城原本虽不比一二线繁华，却也住着不少人。可自从那场被官方定义为“化学污染泄漏”的事件之后，居民一个接一个声称身体不适而搬离。无论政府如何保证污染已受控，都不愿回来。原本就不热闹的城市，就这样被抽成了如今寂寥的空壳。
玖重楼也跟着一起下车，四处张望着，注意到某家住户没有亮灯：“那个小胖子也搬走了？”
在这里能被玖重楼叫做的小胖子倒霉蛋只有一个，姬墨记得格外清楚。
他能和玖重楼认识，成为青梅竹马，并不是因为比邻或者父母相识，而是有着相似的过去。
两个人同样父母双亡，同样因种种理由既没有送到亲戚身边，也没有送往孤儿院，靠父母留下的遗产独立自主。至少玖重楼是以这个借口，理所当然闯入他的世界。
但两人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道路。
姬墨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安静、好学，有着极强的自律，而玖重楼好动好玩，早早就放弃了学业，嘴皮子更是从小就厉害，哪怕是街坊里最喜欢倚老卖老的老太婆也不敢抓着她叨。
打个比方，身为孤儿，难免会被同龄人嘲笑没有父母，正常孤儿的选择应该是隐忍、事后打小报告、现场报复三选一。
但玖重楼不同，她会选择扭曲对方的逻辑。
从“你喜欢看小说吗？”、“小说主角需要背景故事，但大部分作者懒得编造，所以主角大多是父母双亡”、“你爹妈没死，所以你活该是个透明龙套，这辈子都没希望露脸那种”三问逻辑触发，循循善诱，诱导当时的同龄人。
配合玖重楼从小物质享受欲极强，一直都是不缺钱的形象，很容易带歪同龄人。
公寓小区里就曾有个同龄的小胖子玖重楼的论调带歪了，再加上平时爷爷奶奶特别宠着他，说话也肆无忌惮，这件事的结果以姬墨听了一晚上杀猪般惨叫为结尾。
“小胖子？他不是去年就搬走了吗？你之前有问过。”因为挨了那顿混合双打后，小胖子也记恨上了姬墨，每次见面都会恶狠狠瞪着他。所以小胖子刚搬走那段时间，姬墨总觉得少了些视线关注。
“我问过？可能忘了吧。”玖重楼一愣，轻飘飘地带过了话题。
尽管房子空了这么久，小区也似无人看守，却从未遭过小偷。每次离开前，玖重楼都会施一道防盗的法术，节目组所在的那层楼也同样受她术法守护。
“噗……咳咳，全是灰，你让开点。”
她随手一挥，积尘满布的房间顷刻洁净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