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历1537年8月26日。
今天是节目复工的日子。
姬墨一如既往地最早抵达节目间，甚至比以往还早上半个小时。
整层公司都有自动清洁的魔法，哪怕这段时日无人管辖，仍和刚装修好无差，即到即启用。
姬墨来这么早，只是为了调整设备。
他还没忘记放假前挂出的公告：节目重新播出当日，将放宽拨打限制，转为纯粹的人工普法服务。
“结果今天只能由我坐镇了。”他轻叹一声。
原本的安排是玖重楼坐镇主持，可她直到今天也没有归来，连半点消息都无。
哪怕姬墨问【三川裁缝铺】里的其他人，也没有人能解答他的问题。
“玖重楼？谁……哦，她啊！她经常玩消失的，消失的时候除了帝君，谁也找不到她。用祷词祈祷也没用，她不听的。”
普遍回答如上。
比起这个，姬墨更想吐槽原来伪装敷衍的不止是玖重楼，总感觉其他知情者帮忙打掩护的行为也很敷衍。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唉，小玖离开前也不说下该改成什么样子。算了，看她也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估计也没想过。”
姬墨检查一遍新限制：
【定向播出】
【户口限制：不限制】
【境界限制：不限制】
【状态限制：陷入超凡相关困惑中】
【区域限制：正处于唯凡界境内】
正思忖间，节目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朱珠耷拉着脑袋挪了进来，嘴里还在哀叹：“明明一个月前上班还挺有劲头的，怎么放了个假，再回来就跟要了命一样……”
她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悲愤吐槽道：“不对！我本来就是个学生啊！那从暑假切换回上班模式岂不是双重痛苦了！”
陈朱珠自顾自地抱怨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一旁的姬墨，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姬墨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早就坐在这里了，只是你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有些无奈，这孩子过了一个月假期，怎么连最基本的警惕心和观察力都还回来了。
总觉得陈朱珠再这样放松警惕下去，搞不好又会在不知情情况下签了不该签的合同，被卖到别的地方。
姬墨转而问道：“这一个月玩得开心吗？”
“嘿嘿，超级开心！”陈朱珠眼睛一亮，瞬间恢复了活力。
“那么，有顺便修炼吗？”姬墨语气平和地追问。
“呃……有的！”陈朱珠音量不自觉地降低，眼神开始飘忽，“嗯……那个，到处玩的时候，看到了不少隐藏信息和风土人情，这也算是一种知识摄入嘛……怎么就不算修炼了呢？”
“毕竟我的能力是【观测者】嘛……”陈朱珠最后小声补充道，“就是要到处看啊。”
“你有想法就好。”姬墨嘴上这么说，心底却不这么想。
他是看出来了，陈朱珠是典型需要师傅带的类型，指望她自觉修炼，能有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节奏都算谢天谢地。
过了这么久，陈朱珠的二阶瓶颈还没有松动，显然本人也不怎么勤奋。
偏偏三川裁缝铺都是自主悟道的类型，你想从中找师傅，除了要合眼缘，还要承受得住残酷放养式教育，显然不适合陈朱珠。
“对了，玖小姐呢？”陈朱珠试图转移注意力。
“她执行任务去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只有我们。”
“这样……那这次节目只有我上吗？”陈朱珠又找回当初第一次做主持人的紧张感，她也没忘今天是放开限制的纯普法。
以往玖重楼在旁，虽然会是一脸别打扰我的样子，但注意到她陷入难题时，还是会帮忙解释两句。
“没事，我会帮你。”
见现在姬墨也不忙的样子，陈朱珠想了想，把从放假之初就积攒下来的问题顺便问了：
“那个……我旅游的时候，去了不少有名景点。”
“尤其是供奉佛祖、菩萨的那些寺庙，香火特别旺，游客多得不得了。我妈特别喜欢那种地方，每次都要拜拜。”
“但那些有名的寺庙，似乎都没有什么超凡力量，反而金钱味太重了。”
陈朱珠一边回忆，一边看着脑海中浮现当时通过观测者看到的信息。
例如寺庙中最大最显眼的佛像，给出的信息是：
【物品：精密工艺镀金铜像】
【材质：纯度99%电解铜，外层24K金镀层，机械臂精密雕刻】
【制造商：稠州精密工艺品有限公司，第三生产线。】
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探测结果。
但凡寺庙里相对崭新点的东西，都是人造的产物，不夹杂一点超凡力量。
陈朱珠接着说道：“后来我去了一处偏远的道观，在那尊蒙尘的泥塑像上，反而发现有点超凡影响。”
【物品：受微弱愿力浸润的泥塑神像】
【材质：混合了信众毛发与香灰的本地黏土，内核含一枚风干雷击木心】
【状态：愿力汲取已中断，残留“驱邪”、“镇宅”微弱力量】
【备注：最后的有效愿力记录于七十四年前。】
因为只去过一处道观，所以陈朱珠也不确定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但寺庙？陈朱珠觉得此行的寺庙数量，应该能算作整体反应了。
“这很正常。”姬墨稍微高看了陈朱珠一眼，意外于她真的有在认真观察和总结些什么，解释道：
“因为世界被封锁了，那些外来神系的力量渗透不进来，也聆听不到此界的祈祷。所以向外来诸神祈祷获取力量的体系，几乎全面失效。反倒是一些推崇依靠自身、造福众生换取愿力的外来力量体系，在封锁后依旧活得很滋润。”
“嗯，至少顶层那部分超凡者，活得很滋润，底部那些骗子居多。”
龙族依靠血脉算其一，道教法术、符箓体系算其二。
“记住，我们世界不存在任何佛祖、菩萨。”姬墨目光微沉，带着告诫的意味，“倘若哪天你真遇见一个自称这类的存在，反倒该警惕，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伪装。”
陈朱珠眼睛微微睁大，结合自己看到的信息，瞬间明白了：“意思是……我们平时拜的菩萨之类的，都是外来神系？”
而且是注定无法被回应的外来的神系？！
联想道观和寺庙数量差异，以及其中热闹程度，陈朱珠总觉得其中包含太多黑色笑话。
偏偏陈朱珠还不能向外人解释这种事情，她要敢跟老妈说菩萨不会回应她，非得被扫帚打出门不可。
在不少老一辈眼里，尊佛崇菩萨甚至比孩子赚大钱还要重要，因为他们会把你赚大钱这点归功于菩萨保佑，菩萨不保佑了，这钱就会消失。
“对。””姬墨颔首。
“可是……”
见陈朱珠一副欲言又止、好奇心快要满溢出来的模样，姬墨索性将话题彻底挑明：
“你是想问，既然它们并非本土神祇，传教也近乎无效，为何还要允许其存在，甚至香火旺盛，是吧？”
陈朱珠点头如捣蒜般快狠。
姬墨略一沉吟，指尖轻敲桌面，继续解释道：
“且不提我们的世界本就存在超凡力量，有神的存在。即便是在纯粹的唯物法则下，基于人类先天身体薄弱，个体难以改变眼下事实，偏向弱势的群体也会渴望有更高存在能救赎自己。”
“与其放任这种渴望催生出各种不可控的民间自创教派，不如直接提供一个现成的的成熟体系。佛教拥有完整的神话谱系、哲学理论和戒律规范，我们只需稍加改造，剔除不符合当前秩序的内容，就能安全投入使用。”
说到底，宗教是统合人心、指引方向最高效的工具之一。
如何利用宗教，而不被其弊处拖累，也是人类王朝统治者该思考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一个无法回应祈求的宗教，才是安全的宗教。佛教诸神在此界无法显圣，也就不会干扰本土超凡体系的运转，不会争夺信仰资源。”
“倘若某天，真的有菩萨降临此世，而不是什么邪念转化出的皮套，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世界外围的保护已彻底崩溃，虚蚀即将吞噬一切；要么，就是我们已强大到能够独立抵御侵蚀，不再需要这层保护壳。”
“如果真的有解决虚蚀，接触真正异世界的一天。”姬墨轻轻呼出一口气，“如何对待这些在外观察已久的外来神系，那是未来的我们才会去思考的问题。”
“至少现在，先注重当下。”
陈朱珠似懂非懂点点头。
但这又让她产生了另一个疑惑。
如果说选择佛教这类外来宗教，是因为它们体系完整、故事丰富，能安全地满足普通人的精神需求……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用本地神系呢？”她忍不住追问，“这难道不是舍近求远吗？”
“其他小世界不好说，可我们唯凡界明明有大量真实存在的神明，完全可以自己编织信仰体系啊？”
听到这话，姬墨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当初也向玖重楼问过同样的问题，然后得到了一个压缩包作为答案。
但那个压缩包早就过期了，他也没有留下原文件，一时间不好找参考对象。
姬墨想了想，干脆搜墨如秋的聊天记录，检索词为【转发】，果然收获到一堆图。
“诶诶？”
陈朱珠掏出手机，发现姬墨发来一堆图片。
各种尺度大胆的二次元角色，其中不乏胸部比头还大的二游女性立绘，还配着“让我看看你的慧根”之类的文字。
不得不说，画手也是有点本事在内，明明立绘上的衣物可以算得上破布，却能让观者知道她就是教内人物。
陈朱珠瞬间脸红：“你、你发这些干什么？！”
要不是深知姬墨的性格，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在遭受职场骚扰了。
“看到了吗？”姬墨终于抬起头。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还停留着一张极其暴露的插图：“任何广为人知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递增，不断出现新的解构。”
“而如今游戏、动漫亦或者漫画界，创作时都难免有所借鉴这些知名存在，尤其是宗教一类。”
“如果是集图鉴类型的游戏，解构改编频率更是居高不下，连把人家安排成SSR都理所当然了。”
“甚至连男的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姬墨就忍不住叹气。
“男变女已经很常见了，问就是历史的不同侧面，召唤失误导致寄宿躯体发生不明变化……”
你别管宗教画像上，本人是不是长这副模样，反正在这款游戏里，她就是前装甲明显无比，后尾部可以放高脚杯的女角色。
不仅如此，部分恶趣味的游戏甚至会在推出该性转的角色，当期新活动BOSS是男身时期的角色本尊，由此催生出许多二创图。
“始岁天君是时间相关的权柄，能看到未来的部分影像。祂看到了如果三川裁缝铺的诸神打算继续招揽信徒，占据现佛教等教的生态位，这些二游神话角色就会变成祂们。”
“这就是为何边荒神系沦为连野史都几乎不怎么提及的神系理由。”
“因为就算是二创神话角色，大部分人也是画知名性较高神话人物，真注意到边荒神系传说并愿意画的人少之又少。”
“和几十万不可描述向的二创，连破千都做不到的冷门圈反而在接受范围内，更不要提大部分都是清汤寡水，牵个手就算胜利那种文字稿。”
陈朱珠已是一副我听不懂，但我大感震撼的表情。
姬墨让她一个人在旁边静静，翻着以前的聊天记录，想着自己还没说完呢，这就扛不住了。
虽然始岁天君已经警告过，但也一部分神明没有听进去，救苦救难时依旧用的是自己的名号，而不是转嫁给外来神系头上。
当初玖重楼发送的压缩包内，就是这些神明的二创作品，还只是一小部分。
偏偏姬墨还见过那神，看过压缩包内容的他，至今都无法直视惨遭性转的本尊。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是不会嫌麻烦的，当有人意识到这类没听劝的神明里，有神成为热门二游人物后，开始自发收集祂的【不可描述】作品，并找本尊询问感觉如何。
结果当然是问一次打一次，打到本神道心破碎，主动前往其他小世界执行任务，所有信息都是单方面传播。
后来不知道谁提出的馊主意，受害神明再遇到拿自己的本子挑衅时，会直接警告我这就出钱买商稿，把你也娘了当下位，主打一个我好过不了你也别想好过的态度，此事才算是揭过。
毕竟受害神好歹有一定传说数量，在创作者笔下还能有别的塑造，另一个神则半点历史记录都没有，纯纯野史般的梦女。
如果商稿本真的火了，以后普通人提及到自己时，就只剩下本子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