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
长安城外,钟南山脉深处,连绵的青山巍峨而壮阔,云雾缭绕。
一条古老的石阶小径蜿蜒而上,直入云霄。
一个白袍道士,衣袂飘飘,步履轻盈,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
他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吃力地迈着小短腿,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正是姜风和他身边收养的江流儿。
“先生,我们还要爬多久啊?”江流儿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用小手擦了擦汗,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姜风。
姜风头也不回,身形连顿都未曾一顿,淡淡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飘入江流儿耳中。
“江流儿,你不是立志要解救苍生吗?”
“区区一座山,就能把你绊住?”
江流儿闻言,小小的肩膀又挺直了几分,他摇了摇头,吃力地回应道:
“先生,我并不是要放弃!我只是……确实太累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委屈:“不管怎样,您总得给我透个底吧?”
姜风轻笑一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江流儿的眼神极为清澈,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那是只有宿慧深重之人才能保持的纯真。
“走着吧,忍着点。”姜风眼中带着对未来的了然和一丝戏谑。
“你未来要走的路,可比这点台阶难得多,也长得多!”
在江流儿的唉声叹气中,一大一小的两人总算是来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
一座古朴庄严的道观赫然出现在眼前,飞檐斗拱,青砖黛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显得仙气飘渺。
道观门口立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长青观’。
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更让江流儿惊讶的是,道观门口竟然站着一个长相绝美的女道士。
她一袭淡青色的道袍,腰间系着素白色的丝绦,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却显得清冷出尘。
她的容颜宛如雪山初融的冰莲,清丽绝伦,不染世间烟火。
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中,蕴含着历经百年风霜的平静与智慧,是典型的仙女气质。
看到姜风后,那女子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平静,带着一丝焦急和恭敬,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礼:
“王雨莲见过仙长!”
“仙师能抽空来参加家师的葬礼,真是我们长青观的荣幸!”
后方的道观弟子见到自家掌门,一位被誉为‘关中第一女仙’的得道高人,竟然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道士如此尊敬,立即意识到姜风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大能。
姜风摆摆手,让王雨莲不必多礼,神色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与尊重:“徐海道友与我有故,理应来送他一程。”
王雨莲直起身子,这才发现姜风身旁的小孩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江流儿的眼神清澈到了极致,纯净得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王雨莲活了几百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澄明透彻的眼神。
“这位是?”王雨莲的好奇心被勾起。
姜风笑了笑,语气随意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河边捡到的孩子,带在身边养几年,我给他取名江流儿。”
王雨莲心头猛地一跳。
她对姜风的实力有着清楚的认知——那是一种深不可测,超越三界的力量。
至少也是太乙金仙境界的大能,而姜风又是一个极度不喜欢麻烦的人。
能让姜风心甘情愿带在身边好几年,悉心教导的小孩子,能是一般人吗?
姜风介绍完自己,江流儿也是十分懂事地给王雨莲鞠了一躬:“江流儿见过道姑!”
王雨莲微笑颔首,但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越看江流儿,越觉得这个孩子身上萦绕着一层厚重到几乎看不透的气运,这气运既有佛光,又有大道玄机。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以及修道者探寻天机的本能,王雨莲当即就要掐指一算,看看江流儿究竟是什么来头,值得姜风如此重视。
王雨莲的两根青葱玉指刚搭在一起,体内的法力刚要运转。
姜风突然伸手,速度快到王雨莲这位人仙都来不及反应,准确地把王雨莲整只手握住。
一股柔和却无可匹敌的力量瞬间涌入王雨莲的经脉,她顿时感觉体内法力凝滞,如同被冰封了一般,所有的测算天机的能力都被强行停止了。
这是姜风在以绝对的力量阻止她算命。
“仙长,您这是何意?”王雨莲的瞳孔微微放大,向姜风投去疑惑而震惊的眼神。
她知道姜风强,但没想到他能在一瞬间封锁住自己全部的法力。
姜风的手指修长,指尖的温度却冰冷如玉,他的笑容依旧淡淡的,但眼神却带着一种穿透虚空的肃穆。
“王道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贫道劝你不要测算这小孩的命数!”
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赤裸裸的事实。
江流儿是谁?他是佛门大德金蝉子转世,未来西游量劫九九八十一难的核心人物!他的命数,与天地大劫紧密相连。
哪怕是以姜风太乙金仙的实力,都不敢轻易去窥视这个级别的天机。
窥视太多,必遭反噬。
以王雨莲目前人仙的实力,贸然测算,无异于蝼蚁撼天。
算一下只丢半条命都是运气好的。
听完姜风的话,王雨莲瞳孔一缩,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立即意识江流儿的来头大的吓人。
她不再强行运转法力,果断地放弃了探查,恭敬地垂下头。
“呵呵,还是仙长谨慎!多谢仙长提醒,雨莲差点酿成大祸。”她立刻换了一种更为恭敬且带着一丝敬畏的姿态。
姜风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行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仙长,请随我来吧!”
王雨莲带着姜风来到道观后方的灵堂。
灵堂内烛火摇曳,哀乐低沉,氛围肃穆而压抑。
她安排江流儿在偏殿休息,并让弟子送上了一些水果点心,特意嘱咐弟子不许打扰。
随后,王雨莲将灵堂内的所有弟子和服侍的道童全部驱散。
不一会儿,灵堂里,只剩下了王雨莲和姜风两人。
姜风走到徐海的棺椁前,俯下身,看了一眼棺材里徐海的遗体。
接着,姜风站直身子,脸上的温和与从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太乙金仙对世间万物的彻底洞察与冷酷。
他转过头,眼神如电,直视王雨莲的双眸,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雨莲。”
“你师父到底为什么会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