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资走得很安详。
孙氏重新回到了孙资发家之前一穷二白的境地，甚至比之前还要惨。
毕竟原先虽无钱财，但还算有几口人，这回就很难说还能有几个活口了。
转过天去，刘备正在与简雍、张飞、刘封商议，忽有侍卫来报：“启禀国公，府外有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率部落头人若干前来，请求拜见。”
“去卑？”刘备目光微动。
自光武帝允许南匈奴内附以来，这些匈奴部族便长期生活在并州沿边诸郡，如西河、太原、雁门、定襄等地。
他们时叛时降，在汉庭强盛时便俯首称臣，纳贡称藩。一旦中原动荡，便常常寇边抄掠，成为北疆一大边患。
灵帝以来，朝廷对边地控制力大减，南匈奴各部更是蠢蠢欲动，虽名义上仍尊汉室，实则自行其是，各部首领拥兵自重。
前任并州官员，多对匈奴采取羁縻安抚之策，只要其不大规模犯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南匈奴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单于庭权威衰落，左右贤王、谷蠡王等各部首领各自为政。
这右贤王去卑，算是其中实力较强、也比较活跃的一支，此前还曾护送过天子东巡许昌。
张飞冷哼一声：“大哥，这帮胡虏此时跑来，定是听说并州刚出了乱子，想来探探虚实！”
简雍沉吟道：“翼德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孙资之事虽已平息，但消息恐怕早已传开。”
“去卑此时来，名为拜见，实为试探。看看主公经过此番风波，是否伤了元气。”
刘封年轻气盛，接口道：“父亲，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军威仪，不敢小觑！”
刘备微微颔首，对侍卫道：“请他们至正厅等候，就说我更衣便到。”
随即对简雍等人道：“宪和随我同去。翼德，封儿，你二人亦随行，注意警戒，但未得我令，不可妄动。”
……
都督府正厅，气氛与往日接待士族时截然不同。
刘备端坐主位，简雍立于其侧。张飞与刘封则按剑立于厅门内侧左右，如同两尊门神。
以右贤王去卑为首的匈奴头人们被引入厅内。
去卑年约四十，身材魁梧，面色黝红，高鼻深目，头戴貂皮帽，身着锦袍，外罩皮甲，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率部众，拜见大汉蜀国公，并州都督！”
去卑右手抚胸，微微躬身。他身后的头人也随之行礼，动作不算十分恭敬。
刘备面色平静，抬手虚扶：“右贤王不必多礼，远来辛苦，请坐。”
众人依序落座。去卑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刘备，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受伤的虚弱痕迹。
“听闻国公前些时日，身体微恙，本王心中甚是挂念。今日见国公神采奕奕，也就放心了。”
去卑开口，言语看似关切，实则暗藏机锋。
刘备淡然一笑：“有劳右贤王挂心。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并州一切安好，劳烦右贤王告知各部首领，无需担忧。”
去卑碰了个软钉子，干笑两声，转而道：“国公执掌并州以来，剿灭山匪，肃清内奸，雷厉风行，本王佩服！”
“我匈奴各部，久慕天朝威仪。今日前来，一是拜见国公，二也是想向国公表明，我部愿与国公一道，共保河北安宁。”
他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试探刘备对他们这些匈奴部落的态度和政策。
“右贤王有心了。”
刘备认真回道：“陛下仁德，怀柔远人。只要各部谨守臣节，不犯边，不滋事，朝廷自会一视同仁，保尔等安居乐业。并州安宁，于汉于胡，皆有裨益。”
去卑连连称是，但眼神闪烁，忽然话锋一转，笑道：“国公，久闻您麾下猛将如云。我匈奴儿郎，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最是敬佩真正的勇士。”
“今日难得机会，不知可否让我部下的儿郎，与贵军中的勇士切磋一二，以武会友，也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天朝猛士的风采？”
这才是他们今日来的真正目的之一。以比武之名，行试探之实。
若能赢了，便可大涨匈奴士气，削弱汉军威信。即便输了，也可借口切磋，不伤和气。
张飞早已听得不耐，此言一出，不等刘备发话，便洪声吼道：“好啊！正合俺老张的意！哪个不怕死的胡儿先来？俺陪你玩玩！”
声如巨雷，震得厅内几个匈奴头人耳膜嗡嗡作响，脸色微变。
去卑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能激得张飞这等名将出手，无论输赢，他都达到了目的。
然而，刘备却微微蹙眉。张飞出手，胜是必然，但难免给人恃强凌弱之感，而且有失身份。
他正欲开口婉拒，或是另派他人来应对匈奴人的挑衅。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切磋，何劳叔父亲自出手？末将刘封，愿代表我军，向匈奴勇士请教！”
只见刘封踏前一步，对着刘备躬身抱拳。他虽知匈奴勇士必然悍勇，但对自己苦练的武艺亦有信心，更不愿让张飞轻易涉险。
刘备看向刘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让刘封出战，确实比张飞更合适。
胜了，可扬军威，亦可树立刘封的威信。即便稍有闪失，也无伤大雅，自有转圜余地。
去卑见状，略感失望，但见刘封英姿勃发，气度不凡，便顺势道：“这位小将军气概不凡！好！那就依小将军之言！”
他回头对身后一名极其雄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匈奴大汉道：“库莫奚，你去向这位汉人小将军请教几招！点到为止，别伤了人。”
那名叫库莫奚的匈奴勇士应声出列，他身高几乎与张飞相仿，膀大腰圆，胳膊粗得堪比常人大腿，如同一头人立而起的暴熊。
他盯着刘封，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带着残忍的笑意，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小娃娃，拳头没力气，可别哭鼻子！”
刘封面对如此巨汉，毫无惧色，冷笑一声：“有没有力气，试过便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