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走近几步，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衣襟，淡淡道：“左冷禅野心勃勃，五岳剑派被他搅得鸡犬不宁。丁师兄，你一身武功，何必为他卖命？若肯归顺华山，我保你后半辈子无虞，如何？”
“归顺？”丁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牵动伤口又咳出几口血，“岳不群，你也配！你只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罢了，左师兄的胸怀和韬略又岂是你能懂的。我丁勉生为嵩山弟子，死为嵩山鬼魂，岂会屈身投敌？”
“呵呵，你说岳某是伪君子？”岳不群眉头一挑，语气冷了几分，“你挑动饥民暴动，借手毁我华山，这等行径，倒算是真君子了？”
“哼！”丁勉冷哼一声，“大雪封山，饥民遍地饿死，你们华山囤着满仓粮食，只肯施些残羹冷粥沽名钓誉，那些富户更是趁火打劫！我带百姓劫富济贫，拿回活命的粮食，何错之有？倒是你这所谓的君子剑，见死不救，才是真的道貌岸然！”
这番话掷地有声，岳不群想起山下饥民的惨状，竟一时语塞。
沉默片刻，岳不群语气缓和了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岳某可代你了结。”
闻言，丁勉的目光扫过人群，最扣落在瑟瑟发抖的劳德诺身上，咬牙切齿地道：“劳德诺，那反复横跳的小人！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他！岳不群，你若留他性命，日后必遭反噬！”
劳德诺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掌门！他血口喷人！弟子已戴罪立功，绝无二心！况且弟子已失一臂，再无能力对华山不利了。”
岳不群瞥了眼惊慌失措的劳德诺，未置一词，转头对丁勉道：“你比陆柏强，岳某敬你是条硬汉，今日也不逼你屈膝。这柄阔剑还你，自行了断吧，我会让弟子将你厚葬。”
丁勉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挣扎着伸出手。
令狐冲见状，上前将他的阔剑递了过去。
丁勉握紧剑柄，支撑着坐起身，向东方拜了拜，高声道：“左掌门，丁勉不能再为你效力了。”
话音落，他手腕一翻，阔剑横过脖颈，鲜血喷溅在冰墙上，触目惊心。
丁勉身体一歪，倒在碎冰中，双目圆睁，至死都带着一股不屈的傲气。
岳不群看着他的尸体，沉默良久，才对弟子们吩咐：“找块向阳的山坡，将丁勉安葬，立块碑记。”
“是，师父。”高根明领命而去。
岳不群转而看向瘫在地上的劳德诺，眼神冰冷如霜：“丁勉的话，你听见了？”
劳德诺连连磕头，额头撞得地面砰砰响：“掌门饶命！弟子知错了！弟子任凭掌门处置！”
岳不群看着他惶恐的模样，沉默片刻，忽然缓缓开口：“刚才在正气堂，我答应过你，若你能助我办成此事，事成后便饶你一命。岳某乃谦谦君子，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劳德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掌门！您……您真的肯饶我？”
“嗯，我能饶你，不代表左冷禅能饶了你。”岳不群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辟邪剑谱”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他将剑谱递到劳德诺面前，语气平静地道：“拿着这本剑谱，回嵩山找左冷禅领功去吧。”
劳德诺看着那本剑谱名字，双手颤抖着不敢接。
《辟邪剑谱》是江湖人人觊觎的至宝，岳不群竟肯将它给自己？
“掌门，这……这是……”他声音发颤，满是疑惑。
“假的。”岳不群淡淡道，目光扫过劳德诺的右臂，“方才你被丁勉砍去一臂，再带着这本剑谱回去，说是拼死从我的手中抢来的，左冷禅那边应该会信你。”
“掌门……”劳德诺磕了个头，双目含泪，“感谢师父为我谋划……”
“左冷禅野心大、心胸窄，你跟着他捞不到什么好处，净是些脏活。”岳不群语气沉了沉，“你回嵩山后，先稳住左冷禅，取得他的信任。待时机成熟，偷偷把你的家眷从嵩山接出来，送到华山。只要你能把家眷带过来，华山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淌过劳德诺的心底。
他万万没想到岳不群竟如此宽宏大量，还为他谋划好了后路。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岳不群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眼泪混着额头的血水流下来，声音哽咽：“多谢师父不计前嫌！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华山肝脑涂地，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岳不群摆了摆手：“起来吧。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诺！”劳德诺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假《辟邪剑谱》贴身藏好。
林平之问道：“师父，剩下的三十多个嵩山弟子还绑在厅内，该如何处置？”
岳不群转过身，目光扫过厅内横七竖八的嵩山弟子，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没有半分犹豫：“都杀了吧，平之，你与劳德诺一人一半，速战速决。”
“三十几个全杀了？”劳德诺猛地回头，脸上满是震惊，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岳不群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然呢？留着过年？这些人手段毒辣，光是唆使暴民这一计，就差点覆灭我华山派，杀他们十次都不够。”
林平之早已抽出长剑，手起剑落，手起剑落。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刹那间十几个嵩山弟子便已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大厅的青砖。
林平之的衣袍上溅满血点，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将长剑递向愣在原地的劳德诺，声音平淡：“该你了。”
劳德诺看着递来的剑，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双手颤抖着接过剑。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此刻没有退路，这是投名状。
他闭着眼，举起长剑，朝着剩下的嵩山弟子挥去。
剑光闪过，惨叫声与血肉落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不敢看那些人的脸，只是机械地挥动着剑，直到最后一名嵩山弟子倒在地上，才踉跄着停下，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劳德诺喘着粗气，看着满手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