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之……外公对不起你……”
林平之看着外公眼底的浑浊与嘴角的血迹，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爬过去，双手紧紧握住王元霸的手。
那双手曾在他小时候牵着他逛集市，如今却布满皱纹与老茧，冰凉得让人心疼。“外公，您别这么说……是平之不好，平之不该说那些气话……”
王元霸摇了摇头，眼中也泛起水光：“不……是外公不好，外公对不起你和你母亲。当年……当年让你母亲远嫁福建确实就是为了辟邪剑谱，这是外公第一个错……”
“第二个错，当年你父亲确实三次传书求救，可我怕得罪青城派，怕余沧海报复王家，没有及时去救援，眼睁睁看着你父母亲遭难……”
王元霸喘了口气，眼神却愈发清明，继续道：“第三个错……外公不该用软筋散害你和你师父，不该逼你交剑谱……”
说到这里，王元霸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林平之的衣袖上，触目惊心。
“外公，您别再说了！那些话我都是乱说的，外公不要往心里去。”林平之连忙用袖子擦去王元霸嘴角的血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王元霸轻轻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听下去。
“不，你说的对，这些都是事实……但外公也有苦衷。”他环顾四周的家人，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我号称‘金刀无敌’，其实狗屁不如！你这两个舅舅更是不学无术！江湖险恶，若是没有傍身的本事，我金刀王家的下场，迟早会和你们林家一样，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外公只是想为王家谋一条生路……”
林平之轻轻拍着王元霸的手，哽咽道：“外公，我明白，我都明白。”
王元霸紧紧抓住林平之的手，“这次……这次我去开封，不是什么生意，而是去跪着求那些朝廷要员保护王家，可……可王家早就没了能拿出手的东西……虽然表面光鲜，实际早已入不敷出……所以我才急着要剑谱……”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平之含泪点头，王家的遭遇与林家何其相似
“好孩子。”王元霸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看着林平之，声音越来越轻：“平之……你现在跟着岳掌门，又学了辟邪剑法……以后能不能帮一下的你舅舅们？”
林平之握着外公冰凉的手，早已泣不成声，他用力点头，泪水砸在王元霸的手背上。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松开手，颤抖着开始脱身上的外套，露出一件破旧的黄色袈裟。
他将袈裟也脱了下来。
王家众人皆是一愣，他们实在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林平之为何要脱下这件袈裟。
林平之捧着袈裟，跪到王元霸面前，递到他眼前：“外公，这袈裟，便是辟邪剑谱。”
“什么？！”众人哗然，王家众人瞬间围了上来，目光死死盯着那件黄色袈裟，谁也没想到，传说中能让人天下无敌的辟邪剑谱，竟然是一件袈裟！
王元霸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几分，虚弱地抬了抬手，想要触摸袈裟，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林平之道：“我林平之与外公、舅舅本就是一家人，如果辟邪剑谱对王家有用，平之绝不会私藏。只是这剑谱实在是害人之物，不能让他害了林家再害王家。”
众人皆是不解。
林平之缓缓展开袈裟内侧，只见上面用细小的墨字，密密麻麻写满了招式口诀。
而最顶端的一行字，赫然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八个字被林平之轻轻念出，像一道惊雷，炸得王家众人瞬间傻眼，厅内鸦雀无声。
王元霸听到这八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王家驹与王家骏两人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之前还羡慕林平之学会了辟邪剑法，却没想到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
林平之看着众人震惊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外公，您看到了，这就是辟邪剑谱。我林平之为了报仇，早就……早就自宫练剑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废人，独吞这剑谱又有什么意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老夫人，声音带着歉意：“外婆，之前我拒绝表妹的婚事，不是看不上王家，也不是不想成家，而是我……我早就没了成家的资格。您和外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耽误表妹的一生。”
“平之……我的孩子……”王老夫人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扑上前，紧紧将他抱住。
“外婆错了……是外婆错了……我们不该逼你……不该误会你……外婆不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
王元霸看着袈裟上的字，又看着林平之苍白的脸，眼中依然还是震惊，“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邪祟的武功，怪不得叫辟邪剑法！”
“的确是邪祟。”
林平之轻声应道，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抬手将怀中的黄色袈裟拎起，手臂轻轻一扬，袈裟便如一片枯叶般飘向空中，展开的布料上，密密麻麻的剑谱口诀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紧接着，他转向岳不群，目光落在师父手中的劣剑上。
岳不群会意，将长剑递了过去。
林平之握住剑柄，手腕轻转，辟邪剑法的招式瞬间展开！
金色的剑光在大厅中闪烁，快得几乎只留下残影。
袈裟碎片如漫天落叶般缓缓飘下，落在地上、桌椅上，甚至众人的肩头。
绝世剑谱，碎了一地。
王元霸看着空中飘落的袈裟碎片，长叹了口气，对着王家众人道：“我死有余辜，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岳掌门。”
众人含泪答应。
又对岳不群道：“还请岳掌门看在平之的份上，不计前嫌，关照一下王家。”
话毕，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已然驾鹤西去。
“爹！”
“爷爷！”
“老爷！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王家众人恸哭不止。
岳不群叹息了一声，走到王伯奋面前，道：“王兄，如今王老爷子已逝，王家在洛阳怕是难以立足。我华山派虽不算顶尖门派，却也有几分势力，若你们不嫌弃，可认到华山定居，我可保王家一世无忧，也能让平之时常与你们相见。”
王仲强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感激。
“谢谢师父。”林平之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王老夫人擦干眼泪，对着岳不群深深一揖：“多谢岳掌门大仁大义！”
接下来的几日，岳不群师徒便留在洛阳，帮王家料理王元霸的后事
安葬完王元霸后，王家众人收拾好行囊，跟着岳不群师徒返回华山。
抵达华山后，岳不群把王家安排在了华阴城，还派人送了些生活物资。
此事总算妥当，便回去找师妹，打算切磋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