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并未看到司摇的身影。
月女怯生生地抬头：“司姐姐被一位仙人收作弟子了，那位仙人自称是散仙……”
“散仙？”
秦川神色一凛。
散仙乃是青冥界中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超脱宗门束缚，逍遥于天地之间，行事从心所欲，不问正邪，只循本心。
秦川不由蹙眉，他不明对方为何会收司摇，明明月女资质更佳，而司摇，却是无法修行。
就怕对方图谋不轨……
“那位仙人与送少爷回来的仙子相识。”月女补充说道，“不过那位仙子似乎受了重伤，仙元受损行动不便，那位散仙说要送她回宗门疗伤。”
“你是说叶师姐？”秦川心头一紧，“这是何时的事？”
“就在昨日。”
秦川略作思忖，当即决断：“收拾行装，我带你前往七星宫。”
月女在凡间牵挂的不过秦川与司摇二人，而今两人皆已踏入仙途，留其在凡尘孤守六年，不如直接带她前往七星宫。
以月女月灵体的绝世天资，拜入七星宫不成问题。
小姑娘顿时欣喜，用力点头，快步回屋收拾。
不过片刻便挎着个青布包袱出来，秦川并指唤出飞剑，轻身立于剑身之上。
月女怯生生地从后方攥住他的衣角，随着高度上升，她双眸紧闭，长睫微颤。
毕竟是初次载人御空，秦川刻意收敛剑速，徐徐攀升。
不料刚飞出没多远，天地间忽回荡起恢弘佛音，梵唱阵阵如潮水涌来，震得飞剑微微晃动。
“呀——”
月女惊得一把环住秦川的腰身，小脸埋在他后背。
这动静是从不远处的小佛寺传来。
但见下方小佛寺中骤然迸发万丈佛光，璀璨金辉直冲九霄，将漫天云霭都染成琉璃金色。
无数宝莲自寺中冉冉升起，每一朵都大如车盖，莲瓣上流转着金色佛印，托着僧众破空而行。
为首的白袍法师跌坐于一朵九品金莲之上，宝相庄严，脑后浮现七重虹霓光轮，梵唱之声如海潮般响彻天际。
澎湃的佛门威压竟让方圆数里的灵气为之凝滞，其声势较之当日天璇首座的金丹威压犹胜三分。
在这漫天佛光中，秦川在一朵小莲上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数月未见的小和尚慧明。
慧明小和尚也看见了秦川，兴奋地朝他挥手示意，却被身旁法师瞪了一眼，这才缩着脖子乖乖合掌站好。
那法师似有所感，目光扫向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然而宝莲飞遁极快，转眼间便化作天边流光，唯余缕缕佛香萦绕云间。
秦川并未将这插曲放在心上，他用灵力护住月女，继续朝七星宫方向疾驰而去。
若是遁速够快，或许还能赶在司摇离开前，再见上对方一面。
“少爷，少爷的宗门会收留我吗？”月女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忐忑。
秦川瞥了一眼她头顶那璀璨的紫色词条，神色不由有些微妙——
以月灵体这等千年难遇的资质，若连七星宫都进不去，这世间怕是再无人有资格拜入仙门了。
“放心。”
秦川嘴角微扬，打趣说道：“就算不看资质，单凭我的面子，七星宫也定会收你。”
罡风拂面间，秦川忽然想起月女这“少爷”的称呼还是跟着司摇学的。
只是如今秦家已散，这个称呼也不再合适。
“往后不必称我少爷了。”秦川说道。
“那便叫公子。”
月女将脸颊轻贴在他后背，手臂依然环着他的腰身。
“其实唤作师兄便好……”秦川在心中默念，终究未曾说出口。
秦川肩头，小白悠悠转醒。
月女早就注意到这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兽，见它生得可爱，忍不住伸出指尖轻抚。
小白也不怕生，亲昵地蹭着月女的掌心，逗得她咯咯轻笑，使其先前的惧高之心顿时消散大半。
月女一手轻揽秦川腰际，一手逗弄着小兽，眉眼间尽是欢欣。
正当此时，脚下飞剑倏地一顿——
“呀！”月女猝不及防，额头又撞上秦川后背。
“少……公子，怎么了吗？”
月女揉着额头轻声问道。
秦川目光扫视下方群山。
他方才分明瞥见一道赤黑之气自深山中一闪而逝，可当他凝神细察时，却只见层峦叠翠，再无半点异状。
“莫非是错觉……”
秦川低头喃喃自语。
……
七星宫，碧云山，秦川住所。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静立院中。
他们身前，还有个少女正蹲在竹篱旁，小心翼翼地将几粒种子埋进土里。
院中还晾晒着刚洗净的被褥，在阳光下泛着皂角的清香。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秦川的侍女司摇。
她身后静立着一位身着云纹白袍的女子，衣缘绣着湛蓝滚边，面覆的轻纱随风微动。
女子声音清冷如泉：“痴儿，该启程了。”
司摇仰起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眼中带着恳求：“师父，不能再多等几日么？那位仙师明明说，少爷回乡探亲，不日便会归来……”
听着司摇仍口称“少爷”，她微微蹙眉，“与你说了多少次，既入我散仙一脉，凡尘牵绊便该放下，他不再是你少爷了。”
见司摇垂首不语，她又道：“再说，若你执念凡情，修行懈怠，百年之后，莫说与他并肩同行，只怕他连你的模样都记不得了。”
她知晓司摇口中的少爷只是后天灵胎，她所说的话不会应验，但还是以此激励弟子，不料司摇却是反驳说道：“少爷不会的。”
一旁之人连忙含笑打圆场：“司摇小友，你能拜在黄前辈门下实乃莫大仙缘，待你家少爷归来，若知晓你得此造化，定会为你欣喜。
你且安心随师修行，那瓶丹药老夫定会亲自转交，绝不延误。”
这出声之人，正是当日那位天璇峰主。
他心知眼前这位黄真君，是和七星宫的太上长老在一个境界，实打实的元婴修士。
正因如此，天璇首座对她们师徒二人言辞间格外客气，丝毫不敢怠慢，更何况这位黄真君先前还出手救回了他的爱徒，这份恩情更让他礼敬有加。
黄真君望着眼前这个满脸倔强的新收弟子，只得无奈轻叹，“罢了，便再多等半日，若届时他仍未归来，你我便须动身。”
闻言司摇眼中尽是欢喜，连声音都带着雀跃：“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