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福利院门口的断臂大爷吹牛。
他年轻的时候也在地下黑城混过。
到这个地儿做事，无非两条路可走。
杀人，送死。
抵押器官，和送死没差别。
倒不如上台搏一搏。
对上彪哥灼灼视线，姜北眼角锋芒毕露，“彪哥，上台打几把，能抵两万贷？”
“你小子真想打？”阿福眯眼，大拇指往擂台的方向翘了两下，“签了生死契才能上，到时候你有鹤城居民的身份也不顶用，死不死不由你自己决定，当天器官就拆了卖......”
“呼~别吓他，”彪哥吐了口烟雾，烟头朝台上抖了抖，“这个年头，城里有血性的人不多了。我可以给你安排一把擂台试试水，只要你能撑三分钟没倒，以后就到我手下做事，我供你武斗，你要钱跟我说，不收你利息。”
姜北颔首：“谢谢彪哥！”
“阿福，给他安排，不要外面偷渡来的，杀起人来没轻没重，就从那几个贷款逾期没还的家伙里挑人，让他们看着点打就行，别下手太重。”
“是！”阿福咧嘴，豺狼般盯过来，“小子，跟我走。”
“好。”点头，姜北在杨芷兰身边停了下，“谢谢你带我来，我先走了。”
“嗯......”对方咬着下唇，没说话。
擦肩而过，姜北跟在阿福身后，走出包间，杨芷兰停留在室内，氛围灯闪过眼眶，莹莹发亮。
咔哒，身后传来关门声，姜北回眸瞟了一眼，杨芷兰没有出来，他眼神微黯，一团喧闹的呼喊声从前面传来，很快眸子又恢复光泽，“哟，福哥，这是又有高中毕业的鸡崽子借贷逾期了？”
“决斗赛刚完，福哥又带餐后甜点来了！”
“嘿，这小子看起来不怎么怕诶~”
“打出屎来就知道怕了！”
阿福走在前头，人群自行排开，姜北紧随其后，走在一片依附于对方的真空地带，背后随时有人合拢来，仿佛狼群环伺小羊羔。
咔哒，裁判拉开栅栏门，“福哥，又带人了？要赤手空拳打，还是带器械！”
“都是抡王八拳的，赤手空拳有什么意思，”阿福脚尖往银枪杆上一搓，转到脚背，哒的一下踢起，落入手中，“小子，接着！”
啪，枪柄砸入手中，像是嵌进竖立枪架子，柄部与滴血枪头嗡嗡摇晃，姜北手臂笔直如钢，纹丝不动，阿福挑了下眉，“你小子有点意思。”
“谢福哥，”姜北活动了下手腕，低头看向血淋淋的掌心，像刚动完一场手术，这是双刀鬼身上流淌下来的血，留在孙冠林枪柄上，没干，不由得蹙眉，“哪有抹布，我擦一下枪杆，有点滑。”
“啊哈哈，抹布？”笼子外一众看客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唾沫肆意飞溅，“这小子有点逗！”
“还是讲究人儿呢，不会拿衣服擦吗？”
“嘿，别说，这小子刚才接枪那一下，好像有点东西，估计耍过。”
“能有啥东西，不就是城里头高中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上特么十多年学，耍枪才能耍几天！”
“哈哈，福哥，这从哪带来的，”裁判也笑了起来，“要给安排什么样的对手，是准备一刀切，还是慢慢放血。”
阿福面无表情道：“呵，这小子找到彪哥，说自己要给彪哥办事，彪哥的意思是试试水，先不签生死契，对手嘛，去把那个上次上头的带过来。”
“没签生死契呐？哎，彪哥对这帮小鸡崽子还是太宽容，真给机会。”裁判啧啧了两声，眼里光芒瞬间黯淡，前排看客嗤笑，摆摆手，不少人作鸟兽散，“这有什么意思，纯打架，没乐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上了台，谁能把握得住分寸，万一这小子死了捏？”
“我倒要看看他对手够不够狠，擂台上杀人后可是能拿分尸钱的！”
四周喧嚣，没人搭理姜北，他暗暗叹了口气，以手掌作抹布，擦过枪杆上的血，剐在铁栅栏上。擦拭完端在双手间，对着穹顶的昏黄灯光，眯眼。
枪头银芒闪烁，刮痕累累。
三年前孙冠林带进来的。
枪杆折断数十根。
枪头如故。
踏、踏、踏，粗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循声看去，咔哒，铁栅栏门拉开，一个手里拎着大刀的中年男人跨进来，虎背熊腰，大口喘粗气，“再赢下这一场，就不用挖心脏了，必须赢，赢......”
“哦？对手是他哇，有点看头了，上一场砍红眼，直接把人剁成臊子，够狠！”
“嘶，这家伙就是砍上头那个？！”
呼声四起，哐啷，裁判锁上栅栏门，阿福抱着花臂站在外面，有人吆喝着“开盘开盘”，渐渐有看客围拢过来，虽然场面远不如孙冠林决斗双刀蛇那般热闹，也可以看得出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这对手杀过人。
手上有点茧，练过刀。
来者不善！
暗下判断，哒，姜北枪尖压地，目光本能抬到二楼包间——杨芷兰站在彪哥沙发旁，接替阿福的位置，也一同看下来，目光相碰，触电般避开。
彪哥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呼出一口烟雾，杨芷兰蹙起眉头，脸埋得更低，嘴唇轻启，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大概可以猜测到，关于自己......
“呵呵，前天带来个福利院的，今天又带来个福利院的，你也是有意思，”彪哥弹了下烟头，烟灰抖落，“好歹是一中读书的，还能和陆甲那个好苗子同班，怎么总盯上福利院里出来的学生。”
“我......我在一中没有什么朋友，跟同班说这里有特效药他们也不信我......啊！”杨芷兰不经意抬头，对上彪哥视线，向后跌退两步，仿佛小老鼠撞到黑豹在黑暗中睁眼，发抖，“彪......彪哥？”
这一刻，黄绿色豹眼在阴影里亮起，好似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彪哥面部轮廓从黑暗中凸显出来，嘴角溢出烟雾，“一次灾厄事件，40人晕厥，21人患上衰败症，我给你的名单里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宁可死都不相信你的话？”
“我......我......”哒，杨芷兰背部撞上墙壁，双腿打颤，嘴唇抽搐得打颤，泣不成声，“呜......呜我......”
“呵呵，是不是担心一中的、二中的、复中的学生瞒不住事情，向家里人要钱买特效药，等哪天买不起特效药，人死了，他们爸妈、兄弟会找到你头上。”
吸了一口烟，彪哥徐徐呼出，“所以专门挑福利院的学生，接近他们，再带过来。他们总有买不起特效药的一天，迟早会死，那个时候也不归福利院管，无亲无故，死了就死了，没人找你麻烦。你可以拿着我给的提成，心安理得地告诉你妹妹，以后考上高中也不缺学费了。”
啪，杨芷兰跪倒在地，头摇成拨浪鼓，甩出点点泪花，“彪......彪哥，我没有这么想，呜呜，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不，”彪哥手指夹烟，阴影再次覆盖他的面容，俯瞰擂台，“我不在意你怎么想，这不重要，每个人都会说自己有苦衷。不过，既然是你带那小子来的，不妨猜一猜，等一下谁会死？”
“猜对了，你该有的提成我给你双倍，以后继续介绍人来我这。”
“猜错了，要么自力更生，要么进火坑陪客，该是什么价钱就是什么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