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姜北抱着一叠新病服推开病房门，迎面撞上孔佑武与邱小月的目光，两人偏头看过来，前者双手插兜，后者手里捧着笔录，“刚才去看了其它患者，都在医院里，你换了身衣服出去？”
拉门的手微不可察一滞，啪，顺带关上，他面色死灰，眼眶里含着一汪死水，语气沉沉，“医院里不让喝酒，我出去喝了点酒。”
邱小月蹙了蹙鼻梁，皱眉，孔佑武不置可否：“你不知道住院期间不能私自离开医院吗，护士得知你不在时，急得焦头烂额。”
踏、踏、踏，姜北朝浴室走去，声音不冷不热，“不好意思，以前没有来过，也没住过院，我以为和住宿一样。”
“嗯，”孔佑武深深凝视他，“你真的是去喝酒？我很少听说福利院出来的人有饮酒习惯。”
“不然我出去做什么？”浴室门口，姜北回眸，“你跟我说我可能有隐性衰败症，教育局不会给我补考资格，难道我连酒都不能喝了吗？”
孔佑武安抚，“我知道你心理不好受，不过最好配合医院治疗，隐性衰败症还没有盖棺定论，现在只是观察期，你人生并没有因此结束。”
“呵，没有盖棺定论？”姜北自嘲一笑，斥问，“那为什么不给我参加补考的机会！”
孔佑武凝眸，“我们无法赌你是不是真的有衰败症，假如你真的有很严重的隐性衰败症，补考那一天大概率会爆发，届时所有补考生都要被殃及，无人能幸免，这隐患，太大了。”
“子虚乌有，”姜北似笑非笑，拉开浴室门，丢下话题，“我现在可以洗澡吗？”
顿了下，孔佑武点头，“可以。”
啪，关门，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师父，我们是不是太苛刻了？”邱小月笔录即止，转眸看过来，“刚才联系他在福高的老师、同学，都说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平时也没有要好的朋友，孤僻惯了，即使因为衰败症出了意外，影响也不会很大，为什么还再单独盘查、做笔录？”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孔佑武缓缓吸了口气，“这种人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越是孤僻的人，越是擅长伪装。刚才那一身烟酒味里还夹杂着臭水沟的汗臭味，他去的不是一般地方。”
“啊？”邱小月呆了下，“那不就是抽烟喝酒后混杂的臭味吗......”
“不止，你没去过那地方，所以不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孔佑武眸子里竖瞳孔，橙黄色光芒熠熠亮起，如伏虎卧山岗，“让医院留意他，如果下一次还私自离开，打电话通知我。”
邱小月不明觉厉，“啊......好！”
.......
洗完澡出来，两人已经走了，只剩下6号床上躺着一个沉眠的病患，心电图机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姜北躺下床，等护士来查房，打针，一个下午便过去了，窗外拉下夜幕。
吃过晚饭，躺得屁股疼，他准备下去走走，活动筋骨，踏，前脚刚迈过门槛线，过道上咨询柜台模样的护士站传来呼喊声，“你要去哪？”
姜北挑眉，“下楼走走，怎么了？”
粉衣护士叮嘱道：“你可能患有隐性衰败症，现在又还是住院期间，不要走太远，也不要离开医院，不然出了事，上面会找我们麻烦的。”
姜北眸子微暗，“嗯，我不离开医院。”
不是自己的责任护士。
中午出去的时候都没认出自己也是病患。
现在没想走却第一时间喊住自己。
看来被重点关注了。
顿了下，他默默捏拳，“明天溜出去的时候，要注意点了，暴露地下黑城的身份得不偿失。”
嗡，鹤城医院3D模型地图在视线里打开，两指缩放，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多条线路贯通，张佬三当初患上衰败症时在这住过两天院，平时生病也开车来这吃过几次药，目光所及构成地图。
消防通道、电梯间、地下停车场、停尸房等等，他根据监控的位置，估量出一条死角路线，指尖在虚拟地图中曲折滑动，最后溜出医院大门。
先考察一遍。
一念即此，姜北散步在公园里、廊道间，脑袋像是智能监控，双眼成了超清摄像头，目光所及，转化为3D模型构建更清晰的鹤城医院地图——
白洁的瓷砖上拓下人流的脚印，光滑墙壁上滋生岁月的裂纹，指示牌逐渐锈迹斑斑，角落里的摄像头镜片蒙上灰尘，停尸房锁栓入扣......
哒，回来时，姜北在一条过道口停下脚步。
这条过道两侧相对排列数十组办公室。
来往者寥寥，皆着白大褂。
脚步声压得很低，和图书馆似的。
院长办公室、副院长办公室等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尽头的特设调查办公室。
一夜过去，日升月落。
特设调查办公室里，邱小月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眼睛微微一亮，心中嗫嚅，“快到中午了，今天再点一份青椒炒肉，嘿嘿......”
哒哒哒，孔佑武敲击键盘，利用思维导图软件在电脑上整理各患者的电子档案联系，蹙眉，“姜北，2482年福利院出生，亲身母亲难产亡故，父亲档案信息空白，怎么会专门在福利院出生......”
“啊？”邱小月咽了口唾沫，侧目瞟去一眼，眨眼睛，“师父，有什么不对吗，在燧木之都就有很多父母不想养太多孩子，但是又有政策补贴，就生下来给本地福利院养，也挺好的。”
孔佑武肃然，“不，鹤城没那个经济条件，这福利院几百年前修的，几经修缮，卫生条件还是差，婴儿夭折率高。即使再贫困的父母也会来鹤城医院生产，让医保报销一部分，而不是去那。”
顿了下，他深入道：“在鹤城，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很大可能是废土人子嗣，经过一些违法程序后申请成鹤城居民户口，鱼龙混杂。如果无法查明档案里的出生记录以及父母信息，那这个孩子有可能是外面送进来的，档案造假。”
“还能有废土后代造假鹤城居民户口？这严重违法了呀！”邱小月瞪大眼睛，“师父你不是稍微查一下就能清楚生命来源，谎言一戳就破......”
孔佑武眸子沉下，“那片辖区不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