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光灿烂，却仿佛总蒙着一层暗蓝色的雾，马路畔一根根林立的路灯，像是火柴，黄昏的光芒只能亮作一小团，驱不散巷子里的黑暗。
踏、踏、踏，杨芷兰独自走在路灯下，头顶的灯光一次一次略过她肩头、头发，胸前俩支辫子忽明忽暗，眸子暗沉沉，手里提着一袋黄色饭盒桶。
昨天，她答应姜北会来接对方出院回家，今天早上便特意在家里熬了排骨汤，希望能留给好一点的印象，不要让对方嫌弃了自己。
可惜，去到医院的半路上，收到调查局的电话，询问自己是否做过遭到刺杀的噩梦，得到准确答案后，被要求在住院部集中安置。
等各种程序走完，信息登记完毕，笔录做好，再去到姜北所在的病房时，5号床位已空。
于是她在住院部待了一整天，期间还亲眼看见一个叫“罗阳”的极端分子杀死一位【调查员】，心惊胆颤，直到刚才，调查局那边确认灾厄事件始作俑者归案，危机解除，才放出来。
晚风瑟瑟，杨芷兰校服袖口露出来的指头缩了一下衣领拉链，在一间老旧的居民楼前讷讷停下脚步，咔嚓，生锈的钥匙转动铜锁，嘎吱嘎吱扭动两下，才叮的一声解开，屋内暖光拥出来。
“姐！”客厅里席地看书的妹妹杨杜若上半身撑着桌子，探头看向玄关这边，脑袋上扎两颗丸子的红丝带晃了下，眨着大眼睛，似乎在打量门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说的哥哥呢？”
“他......他出院后暂时找到住的地方了，不需要来我们这。”咔哒，杨芷兰关上门，咚，黄色饭盒桶轻轻放在桌上，她弓腰拆解，淡淡的肉香溢出来，汤液表面油脂微凝，不锈钢内壁水珠凋零。
杨杜若小脸凑上来，面色怔住，这桶汤和早上刚盛起来一样满，只是连带着白米饭也不蒸出热气，“姐，你没吃饭吗。”
杨芷兰轻笑，“怎么可能不吃饭，今天医院有免费窗口，我吃过了，这汤是温的，你喝吧。”
“哦哦，”杨杜若收拾起客厅桌子上的高中课本，推到一边，舀了一勺汤品尝，眼睛一亮，“真的诶，这个饭盒桶还能保温哇。”
她眼睛弯弯，“昨天专门给那个哥哥挑的？”
“呵呵，”杨芷兰轻轻摸了摸杨杜若脑袋，没有反驳，只是眼神中微不可察闪过一丝黯色，“书不要看太晚，对眼睛不好，喝完汤就洗漱睡觉。”
“好吧......”杨杜若抱起饭盒桶，小嘴含住不锈钢边沿，咕噜咕噜下咽，“呜呜好喝。”
“慢点哎，”杨芷兰轻轻呼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手机来电铃声打断她的话，“我先出去接个电话，吃完后碗放这里，等下我来收拾。”
咔哒，合拢玄关门，只留下一条来自屋内客厅的广缝，杨芷兰悄悄瞄了一眼里面的杨杜若，缩着脑袋接电话，“喂，黄哥？”
黄哥，是彪哥安排的联络人，平时有什么紧急吩咐，不需要去地下黑城，由黄哥来传达，同时对方也是鹤城福利公司的在职人员，负责人事。
“杨芷兰是吧，彪哥交代的事情干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冷冰冰开口，有些不耐烦，毕竟这个时间点理应下班休息。
“彪......彪哥交代的事？”杨芷兰一愣，没料到彪哥会专门让黄哥来催进度，毕竟自己这样的人在地下黑城里一抓一大把，彪哥哪里记得住，便是福哥都不一定盯着。
她心肝颤了下，“差......差一点，姜北今天出院了，没有等我，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彪哥交代给你的事情有那么费劲吗？妈的，你能连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黄哥嗓音粗了三分，骂骂咧咧，“刚才，彪哥的秘书让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要是搞不定，又想赚钱，赶紧滚去火坑陪客，别瞎磨叽！”
咯噔，杨芷兰手指长按降音按钮，余光偷瞄一眼门缝里，见到杨杜若还在喝汤，暗暗松口气，只是心脏仍噗通噗通跳，“我......我不想去火炕。”
“呵，”电话那头嗤笑一声，“第二，现在姜北今非昔比，成了辅助【调查员】，已经不在地下黑城做事，彪哥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暗中成为常青藤生态的【侍女（灰色）】，接受【考核】，目标搞定姜北，每阶段都有信念值和现金奖励！”
“辅......辅助【调查员】？”杨芷兰目瞪口呆，“他不是这几天都在住院吗，什么时候考上辅助【调查员】的？而......而且他昨天还跟我去地下黑城上过擂哇，怎么通过政审哇！”
“啧，人家不用考，有资深【调查员】推荐，剩下的少问，和你没关系，嘴记得放严实点！”
这话像是一下子大雨倾盆而下，把她淋成落汤鸡，眸子彻底黯淡——
第一次见到姜北，只觉得是个独来独往惯了的福利院学生，对方患上衰败症，渴望特效药，又没钱，莫名感到安心，也因此顺利带到地下黑城去。
即使上擂表现很好，得到彪哥关注，让自己主动跟她睡，心里想的也是，好歹有个赚钱的渠道，只要能为妹妹赚到学费、生活费就行。
跟一个人睡，总比每天跟不同的人甚至多人睡强，而且，姜北有衰败症，迟早是要死的。
等他死了，自己恢复自由，那时候妹妹也应该考上大学，不需要自己操心学费了，可以在明面上找个简单的【职业】，比如当个【服务员】。
可是现在......姜北竟然一夜之间从衰败症患者变成辅助【调查员】，一声不吭地走了，自己连去哪里才能跟他过夜都不知道。
杨芷兰鼻梁一酸，泪水滑过脸颊，粘住碎发，身子抽动，“一......一定要成为【侍女】吗？我可不可以自己去找姜北，我保证完成任......”
“你特么有得选吗？”电话那头有点上火，“要么去火坑拿身体赚钱，当不当【侍女】随你，报酬一次一结，要么当【侍女】，以后都得给彪哥办事，如果头几天的限时考核没有在姜北身上有进展，直接送去火坑干活，干多久看彪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