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间还弥漫着未散的薄雾。
林川刚起身活动了下依旧有些发沉的身体，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赵大山带着一位须发皆白，身形干瘦却精神抖擞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背上还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裹。
“队长，陈老栓请来了。”赵大山语气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
林川连忙上前道：“陈老爹，这么早劳烦您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陈老栓摆摆手，声音干脆：“林队长，客气话不用讲。大山都跟俺说了，打鬼子的事，俺这老骨头能出份力，是应当应分的。”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林川：“东西俺都带来了，家伙事儿也齐备，就在这儿配？”
“就在这儿，麻烦您了。”林川点头，示意就在这土房内进行。
陈老栓也不多话，蹲下身，打开包裹。
里面是几个油纸包，几个小陶罐，还有捣药的石臼和木杵。
他动作熟练地将几种草药按比例放入石臼，开始细细研磨。
一股混合着苦涩与奇异的草木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川、赵大山，以及闻讯凑过来的王二勇等几名核心队员，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只见陈老栓将研磨好的药粉与一些同样研磨过的碎末混合在一起，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少许粘稠的汁液。
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粉末搅拌，最终制成了一小撮看起来与普通茶叶末几乎无异的褐色细碎混合物。
“成了。”陈老栓将这点特制茶叶倒在掌心，递给林川看。
“林队长您瞧，混在正经的粗茶沫子里，别说小鬼子，就是老茶客也绝对分不出来。”
林川凑近了仔细观察，又捻起一点在指尖搓揉，果然无论是颜色、质地还是气味，都与寻常的低档茶叶无异。
他心中暗赞这老猎户的手艺精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好，陈老爹，您这手艺绝了。”
“法子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对付山里的野物管用，对付日本畜生，哼，应该也差不离。”
陈老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笃定。
但是光看不行，还得试效果。
林川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队员，沉声道：“药效必须确认。谁愿意来试试？”
“队长，俺来！”
一个叫石头的年轻队员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他年纪轻，身体壮实。
林川看着他，郑重叮嘱：“石头，感觉不对立刻说，我们就在旁边。”
“放心吧队长，俺晓得。”石头咧嘴一笑，浑然不惧。
陈老栓取来一碗清水，用手捏了一小撮特制茶叶放入水中，那点碎末迅速沉底，与泡开的廉价茶水别无二致。
“喝吧，就这一碗。”陈老栓将碗递过去。
石头接过碗，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
“什么味道？”林川紧张的问道。
要是有异味的话，那可不行。
石头放下碗，他咂咂嘴：“就是茶水味，有点苦，没啥别的感觉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石头站在原地，还活动了下手脚，疑惑地看着陈老栓。
赵大山和王二勇也忍不住看向老者，眼神里带着询问。
陈老栓却老神在在，蹲回地上收拾他的家伙什，头也不抬地说：“急啥，药力散开得要会儿工夫。”
他的话音刚落，站着的石头忽然晃了晃脑袋，声音带着点茫然：“诶？队长……俺这头……咋有点晕乎呢？”
林川立刻上前一步，紧盯着他：“具体什么感觉？”
“就是晕，看东西有点晃。身上……身上好像有点麻，使不上劲……”
石头说着，脚步已经开始虚浮。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也就是从他喝下药水到现在不过两分钟左右。
石头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就朝地上栽去。
早有准备的赵大山和王二勇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只见石头已经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竟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石头？石头！”王二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
众人看向陈老栓的眼神瞬间变了，充满了震惊与敬畏。
这药效，也太迅猛了。
陈老栓这才站起身，走到石头身边，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脉搏，点点头：
“没事，睡上两三个时辰自己就醒了，身子壮，醒得更快些，醒了可能会有点没力气，缓半天就好。”
林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涌起的是巨大的惊喜。
他用力握了握陈老栓粗糙的手：“陈老爹，太感谢您了，您这可是帮了我们，帮了咱们中国人天大的忙。”
“能帮上忙就好。”陈老栓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还要配多少，队长你说，俺这就弄。”
“麻烦您，按刚才那个剂量，配足能放倒至少二十人的量。”林川果断下令。
安排两名队员照顾昏迷的石头。
林川则带着赵大山、王二勇，以及挑选出来的柱子、铁蛋等五人立刻出发，前往预定的地点歇马亭实地勘察。
歇马亭距离他们藏身的山村约有十几里山路，一行人脚步轻快，避开大路，专走山间小径。
日头升高，山林间的暑气渐渐蒸腾起来。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隔着树林，远远就能看到那条连接县城与西区炮楼的土路，以及路边那座有些年头的木石结构亭子。
然而，让林川等人意外的是，此刻的歇马亭旁，并非空无一人。
那里赫然支着一个小小的凉棚，棚下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头戴草帽的小贩正在忙碌。
棚子一角立着个挑子，一头是炉灶和茶壶，另一头放着碗筷和几个小罐子。
竟然真有一个茶摊！
林川心中先是一惊，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真是天助我也！
连伪装都省了，现成的道具和场景。
他示意队员们原地隐蔽，自己则和赵大山整理了一下因为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衫。
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丝疲惫旅人的神色，朝着茶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