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结束后的第三天,B市的天空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薄云,空气闷热而压抑。
百花战队的大部分成员已经按照原定计划返回了K市,准备面对必然到来的舆论风暴和漫长休赛期的调整。
但有两个人留了下来,张佳乐和李锦程。
他们没有跟随大部队,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前的独处。
在B市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两天,逛了无关紧要的景点,吃了些味道寻常的小吃,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并肩走着,或者坐在某个角落发呆。
失败的阴霾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挥之不去。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处废弃商业楼的顶层天台。
水泥地面粗糙,边缘的护栏有些锈蚀,远处是B市林立的高楼,在灰霾中若隐若现,像一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
风比下面大一些,吹动着两人的衣角和头发,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气息。
李锦程靠在护栏边,看着楼下如同玩具车般穿梭的车辆,眼神有些空。
他手里捏着一个捏扁了的屌丝饮料,脚边还散落着几个。
张佳乐站在他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投向更远处,看不清神色。
气氛沉默得让人难受且一种无间道的感觉。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李锦程终于开口,声音因为连日的疲惫有些沙哑,他晃了晃手里的空掉的屌丝饮料,随手扔到一边,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空酒瓶呢!
张佳乐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的空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的郁闷一并排出。
他转过头,看着李锦程依旧带着桀骜却难掩迷茫的侧脸。
“我……”张佳乐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准备退役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锦程缓缓转过头,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佳乐:“退?退役?你开什么玩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愤怒,“就因为又输了一次?张佳乐,这就是你退的理由?”
张佳乐没有因为他的激动而动怒,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平静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也许是吧!”他轻声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累了,锦程。真的太累了,每一次都在决赛的舞台却都空手而归。”
“明明每次都是那么有希望,可最后却是绝望!”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这数年来的沉重,“每一次都觉得触手可及,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
“第三赛季,第五赛季,第六赛季,现在第七赛季。”
“我感觉自己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运气,都耗尽了,站在比赛台上,听着倒计时,我有时候都会害怕,怕听到开始,怕看到那个荣耀不属于我们。”
“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李锦程张了张嘴,想反驳,想骂他没出息,但看着张佳乐那双曾经璀璨如百花缭乱技能光华,此刻却盛满了疲惫和落寞的眼睛,那些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退役了,那我呢?”李锦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老子也退役!这破冠军,谁爱争谁争去!”
听到这话,张佳乐终于彻底转过身,正对着李锦程,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清醒,“你不会的,李锦程。”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李锦程梗着脖子。
“就凭我认识你这么久。”张佳乐的声音斩钉截铁。
“你跟我不同。你是第四赛季出道的,出道就在刚刚拿下三连冠的嘉世,虽然第四赛季没有卫冕总冠军,但你们不是原来的班底,是新的嘉世,拥有无限未来的嘉世。”
“而你转会来百花,是因为你真的喜欢这里,喜欢这支队伍,喜欢落花狼藉这个角色承载的东西。”
“你对荣耀的热爱,比我更纯粹,也更…更他妈混账得不计后果!”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李锦程,“你说退役?你舍得放下角色手中的葬花?舍得放下你一手打出来的狂人名头?舍得让百花就这么垮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骨子里就流着争强好胜的血!你比我更不甘心!”
李锦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着。
张佳乐太了解他了,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精准地戳破了他冲动的伪装。
看着李锦程的反应,张佳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我走了,百花不能散,需要有人扛起来。”
“我?”李锦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他妈就是个打手!你让我扛旗?你看看团队赛我怎么死的!冲动,无脑,被王杰希当傻子耍!我扛得起来吗?”
“所以你需要改变!”张佳乐盯着他,目光灼灼,“不只是打法,还有你的心态。以前有我策应,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冲。以后不行了,你要想着整个队伍。”
他开始细数,像是在交代最后的遗产,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他对这支队伍最后的牵挂。
“咱们这些年说实话,对不起大家。光想着冠军,想着自己的百花式打法能不能打开局面,你想着击杀更多人来把优势扩大。”
“把李安、张伟、效平他们更多的是当成队员,是战术棋盘上的棋子,而不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
“我甚至不太清楚邹远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搓手指,不知道效平其实大局观很好,只是以前被我限制了发挥空间,而李安快要退役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懊悔,“这是我的问题,同样这也是你的问题,你还有成长的空间,而我能彻底帮到你的或许就是离开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仿佛怕自己后悔。
“邹远那孩子,天赋是有的,但他扛不起百花缭乱这个号,至少现在不行。压力太大了,会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