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见他坐下了，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他赶紧把烟又叼回嘴里，试图用烟雾掩饰刚才的尴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对，家里。你说你这几年，就没找个机会，心平气和地跟你爸妈好好聊聊？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
李锦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想把关于亚军的那股郁结之气压下去，顺着叶修的话茬，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无奈。
“聊？怎么聊？每次电话或者难得回去，没说几句正题，就开始吵。”
“他们说我不务正业，给家里丢人，我说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梦想和努力。”
“话题永远绕不开放弃打游戏，回来接手生意这几个字。”
“后来我也懒得说了，他们也忙，联系就更少了。”
他顿了顿，带着一种自嘲又有些倔强的语气，“我还想着，用事实说话。”
“这些年打职业挣的钱，除了自己开销，剩下的我都往他们卡里打。”
“我就想证明，打游戏不是玩物丧志，我能靠这个养活自己，甚至活得还不错。”
“我想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事业，不是他们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结果呢？”叶修吐了个烟圈，问道。
“结果？”
李锦程扯了扯嘴角，“全都原封不动地给我退回来了。”
“一次，两次……每次都是。他们一分钱都不要，态度很明确，就是不认可。好像收了这钱，就等同于承认了我的错误一样。”
叶修沉默地听着，他能理解那种感觉，那不是钱的问题，是一种立场和观念的巨大鸿沟。
他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一样呗，我家老头子的态度，估计比你爸妈还硬。”
“不过我可没你混得那么好，还能往回打钱，我自己都快养活不起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带着他惯有的调侃，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却骗不了人。
“得了吧你，”李锦程瞥了他一眼，“联盟顶尖大神哭穷？谁信。”
“真没骗你。”叶修耸耸肩。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我挺满意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靠它吃饭，虽然累了点，吵了点，但自在，我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是啊，自在。”李锦程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同样的感慨。
李锦程打趣着问道：“如果再让你玩十年你会感到腻吗？”
叶修郑重道：“荣耀啊！再玩十年也不会腻。”
李锦程笑着说，“是啊！他何尝又不是象征着信仰。”
话题似乎又走到了一个略显沉重的尽头，包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电脑主机运转的低沉嗡嗡声，以及叶修偶尔吸烟时细微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淌。
两人都盯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倒映出他们略显模糊的身影，各怀心事。
荣耀是他们共同的热爱与坚持，是逃离现实纷扰的避风港，但来自家庭的不理解与职业道路上的遗憾，又像是两根无形的刺，时不时地冒出来，扎一下心。
过了好一会儿，李锦程似乎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他伸手重新按下了开机键，屏幕上熟悉的光亮再次映亮了他的脸庞，那上面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专注。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了。”
李锦程的声音恢复了常态，“竞技场，让我看看你这个老了操作跟不上的家伙，到底还剩下几成功力。”
叶修闻言，也笑了，将那点感慨摁灭在烟灰缸里，熟练地登录了自己的小号，“怕你啊？虐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口气不小，不知道谁在擂台上输了。”
“之前哥让让你，现在哥要认真了，这回打到你服为止。”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刚才关于家庭、关于冠军的沉重话题，被暂时搁置在了脑后。
对他们而言，或许只有在荣耀的世界里，握着鼠标和键盘，才能找到最纯粹的快乐和成就感，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现实中的无奈与烦恼。
屏幕上，两个无人相识的马甲号在竞技场里相遇。
剑光与战矛的影子交错，技能的光效绚烂绽放。
这一刻，没有嘉世与百花的队长，只有两个沉浸在游戏乐趣中的玩家，在虚拟的世界里挥洒着热情，用他们最熟悉、最擅长的方式，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和宣泄。
激烈的对战持续了好几局，互有胜负。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网吧的灯光变得更加醒目，两人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差不多了，”李锦程看了眼时间，“明天还要早起。”
“嗯。”叶修退出游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沐橙该以为我被记者堵哪个犄角旮旯了，虽说记者认不出我。”
两人起身，穿好外套。
李锦程重新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叶修也带上了口罩，但还是那副随性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
走出包间，网吧大厅的喧嚣扑面而来，与刚才那个安静的小空间仿佛是兩個世界。
年轻人们亢奋的呼喊、键盘鼠标的噼啪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泡面与烟尘混合的味道，充满了鲜活而又粗糙的烟火气。
站在网吧门口，夜晚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
这时网吧老板陈果跑了上来，对着两位大神笑着说，“两位大神，有空常来玩啊！要是有时间带带我就更好了。”
叶修笑着回道：“以后机会多的是。”
李锦程也附和的点了点头，“叶修他说的没毛病。”
“走了。”叶修朝李锦程点了点头，随后又跟陈果说了句拜拜。
“回见。”李锦程挥挥手，看着他转身汇入街边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李锦程独自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他抬头看了看城市被灯光映照得有些发红的夜空，点起了今晚不知道第几根烟。
家……冠军……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口悠长的烟雾，缓缓吐出，消散在夜风里。
李锦程无奈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愁善感了呢？”
“算了，继续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