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正是赫恩之前从那个倒霉的富二代拉米尔,以及通过各种“信息费”和“镜子的艺术”巧妙筹集到的资金。
果不其然,在看到如此多、如此耀眼的金镑的瞬间,克伦特的眼睛立刻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瞳孔放大,呼吸都为之急促了一瞬。
那是一种赌徒见到巨额赌本时最原始最无法掩饰的渴望。
但下一刻,还没等克伦特看得更清楚,那些触手便毫不留恋地迅速合拢了箱盖,将那诱人的金色光芒重新隔绝。
紧接着,触手们毫不犹豫地卷起皮箱,如同它们出现时一样诡异地缩回了赫恩脚下的影子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酒吧里摇曳的灯光和颤动的玻璃也瞬间恢复了正常。
“您现在要赌的,就是——”
赫恩的声音将克伦特从对金镑的痴迷中拉回现实,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而难以揣度的表情:“我到底能不能,从造物会的手上成功逃脱。如果能,那么刚才您看到的这些金镑就全部归您了,作为您配合演出的‘酬劳’。”
他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如果不能……那么很遗憾,这笔钱自然与您无缘,而我也只能希望,我自己会喜欢接下来漫长的牢狱之灾,或者……更直接的死亡结局。”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命运。
然而,就在赫恩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异变再生!
他原本优雅交叠放在手杖上的右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动了!
只见他握住杖柄,如同拔剑般猛地一抽——隐藏在手杖中的,并非利刃,而是一支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短管手枪。
那一刻,赫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冰冷的枪口调转,张开嘴,狠狠地、决绝地抵住了自己的上颚!这个动作充满了自我了断的疯狂意味。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
“砰!!!”
酒馆那扇厚重的贝壳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中,一大群身穿造物会制式服装、全副武装的人员,如同潮水般纷涌而至,瞬间闯入了一片混乱的深海星空酒吧。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迅捷,一进来就迅速控制住各个出口和有利位置,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在短暂的搜寻后,齐刷刷地、精准地对准了正用手枪抵着自己脑袋的赫恩!
这时,克伦特手中的酒杯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杯中残余的酒液仍在晃荡。
他坐在卡座里,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被重重包围、似乎已陷入绝境的赫恩,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表情。
侦探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那些闯入的造物会成员,眼神深处压抑着怒火,渗人得可怕。
环顾四周,那些原本还在喝酒的深潜者酒客们,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躲到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整个酒吧里,只剩下造物会成员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武器碰撞发出的轻微金属摩擦声。
一名似乎是小队头目模样的造物会成员在这时快步走上前,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用枪指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赫恩,然后脸上堆起略显谄媚的笑容,对着依旧坐在那里的克伦特恭维道。
“大侦探不愧是大侦探!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您的一次出手,略施小计,竟然就将这狡猾的目标逼至如此绝境!甚至当着我们的面想要自尽!我想,主教大人知道后,一定不会少了您的酬金的!“
“您可是立了大功了!”
“一群畜生!!!”
不知道是为了发泄被赫恩彻底算计、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不愉快,还是为了报复这群蠢货打断了他与赫恩之间那场“有趣”对话的兴致,亦或是两者皆有,克伦特猛地爆发了!他毫无征兆地、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直接一脚狠狠踹在了那名正在拍马屁的小头目腹部!
“嘭!”一声闷响!
那名小头目根本没料到会有此一遭,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到一般,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后方结实的砖石墙壁上,甚至撞出了一个浅坑,然后才软软地滑落在地,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一刻,克伦特彻底明白了。
赫恩根本不是在和他赌博,也不是在和他谈什么条件。
对方是在用行动告诉他——
“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剧本演下去,你别无选择。”
从赫恩主动现身,到分析他的背景,再到展示那箱金镑,最后到这看似被逼到绝路的“自杀”戏码……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他克伦特也拖入局中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
赫恩算准了他对金钱的渴望,算准了他对造物会并无真正的忠诚,也算准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他看着被重重包围、枪口依旧抵着自己上颚、眼神却平静得可怕的赫恩,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对方那带着蛊惑意味的低语,如同恶魔的呢喃:
“横竖,您也根本不喜欢他们,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借此机会,从他们身上……捞取最大的利益出来呢?”
克伦特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阴沉变幻。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陪着这位危险的“猎物”,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了。
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好得很!
克伦特几乎要在心里把那句话咬牙切齿地重复上十遍。
他当侦探这么多年,经手的棘手案件数不胜数,遇到过狡猾的罪犯,也面对过难缠的超凡存在,但像今天这样,被人如此精准地拿捏住七寸,每一步都踩在他心理防线上,甚至让他找不出任何能体面拒绝对方那“荒谬”提议的理由这还是头一遭。
第一次,他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棋逢对手。
不是力量上的碾压,而是智力、心理和对人性弱点的把握上的全面压制。
他引以为傲的观察、推理和布局能力,在眼前这个青年面前,仿佛从一开始就成了笑话。对方不是破了他的局,而是从一开始,就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编织了一个他不得不踏入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