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莫不是……莫不是我们哪里又做得不对,惹恼了灵雀?”
沈文轩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焦虑。
“还是这些凡俗之物,它根本看不上眼?”
王管事眉头紧锁,也是忧心忡忡:
“少爷,老奴也心中难安啊。
虽说当初说了任凭灵雀自决,可它若一直不碰,是否意味着……它不愿接受我等供奉,不愿再庇护这宅院了?”
这个念头如同阴云笼罩在两人心头。
灵雀若肯享用供奉,便算是接受了这份善意,结了缘法,日后自有庇护之谊。
可它若始终不屑一顾,那便如同路人,之前的示警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下次再遇危机,它是否还会出手?
一想到那晚女鬼的恐怖,两人就后背发凉。
心中越是不安,行动便越是急切。
沈文轩当即决定返回府城家中,一来是恳求父母设法请些更厉害的护身符箓,张贴在别院各处,防范鬼物再次靠近;
二来也是要向见多识广的父母请教,该如何才能真正讨好这位“灵雀恩公”!
谁知等回到府城,将前因后果及心中忧虑禀明双亲后,换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沈老爷听完,气得胡子直翘,指着沈文轩的鼻子骂道:
“糊涂!愚不可及!
既是通了灵性的雀精,乃是餐霞饮露、食气修行的灵物!
你们日日拿些凡尘的五谷杂粮、普通清水去供奉,与拿猪食供奉神仙何异?
那不是恭敬,是亵渎!
难怪灵雀不屑一顾!
它若吃了,反而污了自身灵体,坏了自身修行!”
沈夫人也在一旁连连叹气:
“我的儿,你读书读傻了不成?
灵物自有灵物的需求,它需要的是蕴含灵气的资粮!
你倒好,拿些俗物去敷衍,它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没当场飞走,已是看在你此前诚心、它又心善的份上了!”
这一通骂,如同醍醐灌顶,将沈文轩和王管事都骂醒了!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他们只顾着表达恭敬,却完全没摸对门路。
沈家到底是家底丰厚,人脉宽广。
沈老爷当即动用关系,不惜重金,从相熟的道观及专做修士生意的隐秘渠道,紧急购置了一批品质上乘的灵谷。
一家人原本想着要郑重其事,一同前往别院祭拜感谢,却被沈老爷阻止了。
他沉吟道:
“那灵雀既有灵智,便是精怪之属,它与轩儿结了缘,旁人过多介入,气息混杂,反而不美,恐惊扰了它,将其吓走。
还是让轩儿带着王管事回去,依循旧例,悄悄更换供奉便是,一切如常,切勿画蛇添足。”
于是便着沈文轩与王管事带着新求来的符箓和珍贵的灵谷,马不停蹄地赶回别院。
一回来,立刻指挥可靠下人,按照道士嘱咐,将驱邪符箓贴在府宅各处要害门户。
随后再由王管事亲自捧着一小碟新得的、颗粒饱满隐隐有光华内蕴的灵谷,轻手轻脚地替换了柴房檐下那碟凡谷。
做完这一切,两人退到远处,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
换了灵谷,那灵雀就一定会接受吗?
它若还是不肯……
就在这煎熬的等待中,那一声声清脆的“笃笃”啄食声,如同仙乐般传入耳中!
成了!
灵雀吃了!
沈文轩与王管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安心和庆幸。
王管事更是激动得眼圈都有些发红,连连无声地作揖。
沈文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王管事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做了贼一般,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迅速远离了柴房区域,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都会惊扰了里面正在享用“美食”的灵雀!
直到走出老远,沈文轩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对王管事郑重吩咐道:
“王叔,日后供奉,务必日日都用这灵谷!
家中储备若是不够,立刻差人去府城找我父亲调取!
无论如何,也要将灵雀留在我们府中!
此乃护宅祥瑞,绝不可怠慢!”
王管事亦是满脸郑重,连连点头:
“少爷放心!老奴晓得轻重!
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好灵雀,让它安心长留于此!”
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地将那柴房中的小生灵,视作了需要精心呵护、诚心供奉的守护灵!
……
夜色如墨,深山一处背阴的乱葬岗中,寒气森森。
但见一个白衣女鬼悬于一座荒坟之上,身形比起半月前凝实了不少。
原本涣散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青灰色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两簇幽冷的鬼火,怨毒与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身缭绕的阴气如同活物般蠕动,显然元气已然恢复。
甚至因着这股强烈的怨念,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凶戾!
她抬起近乎透明、却带着锋利指甲的手,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起来的力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瘆人低笑。
“那沈家的书生……还有那坏我好事的管家和贱奴……”
她声音尖利,如同夜枭啼哭。
“害我苦熬半月,吸食这点微薄阴气才勉强恢复!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她回想起那年轻书生充沛干净的阳气,以及那满宅诱人的灵机,贪婪与怨恨交织,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今夜定要吸干你的精元,以泄我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更为迅疾阴冷的白影,如同鬼魅般飘忽而去,眨眼间便融入了浓重的夜色,消失不见。
……
沈家别院之外,夜阑人静。
一道白影如同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高墙之外。
正是那去而复返的白衣女鬼。
她望着眼前寂静的宅院,青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狠毒和仇怨。
随即不再犹豫身形飘起,如同往常一样,径直朝着那朱红色的院墙撞去,准备穿墙而入。
然而就在她接触到墙壁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
那看似普通的院墙之上,陡然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由无数细密符文交织而成的灵光壁障!
这灵光至阳至刚,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破邪之力!
“啊——!”
女鬼猝不及防,如同撞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整个灵体与那金光壁障接触的部位瞬间冒出嗤嗤青烟,一股钻心蚀骨般的灼痛席卷而来!
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慌忙用宽大的衣袖遮住面孔,整个鬼躯被那反震之力弹得向后飘飞,狼狈不堪。
那灵光对她这等阴邪之物的伤害极大,仅仅这一下接触,就让她刚刚恢复的元气又损耗不少,连灵体都黯淡了几分!
“该死!是驱邪灵符!”
她又惊又怒,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怨恨。
眼看硬闯无望,反而可能引来更多注意甚至更厉害的反击!
她不敢再停留,怨毒无比地瞪了一眼那灵光隐现的宅院,另一只鬼袖猛地一挥!
“呼——”
一阵阴风凭空卷起,裹挟着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仓惶地逃往更远的黑暗深处!
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怨气……
高墙上的淡金灵光缓缓隐去,沈家别院依旧静谧地矗立在夜色中。
……
在女鬼触碰禁制的瞬间,马炔微微抬眼,随即又不在意地闭上。
看来沈家做了足够的准备,不必自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