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简直是侮辱,他攥紧拳头。当大力昂首挺胸时,破左耳发现巨人远比他原来看见的模样要高大。
“生死天定。”所有野人都很清楚决斗的规则,决斗台上的生死是必然的意外。赢得胜利的勇士,无须对此负上任何责任。“我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你也不准耍赖。”他再度提醒。
决斗即将开打之际,马蹄声闯了进来,泥水飞溅打破了大路的沉默。
“马三的狗,你活腻了!”树子距离他们大约白尺远,金色新衣在马背上显得耀眼夺目,让人难以不去注视。
树子不是应该在去红房子的路上吗?
真是扫兴!他的目光簌簌射向树子。怒目望着最不该出现的人,破左耳拉长了脸。回头看见树子骑马,朝他们飞奔而来,怒火攻心,无处可烧。
“吁......”
黑马听令止步在两人中间,热腾腾的马气直扑他的脸。
树子扭转马头,瞪着大力,厉声训斥道:“你这条狗,不要以为有马三当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马三也不过是条听话老狗。”随即,回头瞟了破左耳一眼,伸出食指。“他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给树爷好好瞧瞧。他可是树爷爷我的兄弟,小公子的贴身侍奴。”
大力未曾抬起眺望,只是大片胸毛又躲了起来,胸部凹了进去,高大的身躯就地缩水一截。
“你怎么来了?”脑仁一阵抽疼,他用力揉了几下,只好道出实话,“不关他的事,是我挑战他。”
“你就是吃饱没事撑得!”树子拉着他训斥。“狗就是狗,再大条也是狗。打赢一条狗,有何荣耀可言。”
山上,没有任何动物会打扰决斗。
“他是个勇士。”他按奈脾气,不悦蛰伏在牙齿缝隙中,稍有不慎,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说出什么。
况且破左耳十分清楚,树子并不是可以胡说八道的对象,惹恼树子等同于惹恼小扒皮。他不是不敢,只是暂时必须忍受皮革店,忍受大小扒皮。
该死的一切就像巨蟒缠身,他就要憋死了。来之不易的一场决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去意义。此时若是坚持,他知道这是一场不战而胜的决斗,背离了他的本意,更丢失了勇士精神。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见证人。”树子拉着缰绳,驱马站立树下观战。
树叶瑟瑟,一片半枯黄的落叶飘落在他肩上。
树子伸手抓起,大声喊道:“落叶为号,决斗开始。”
根本没有给予他们时间,野人与昔日勇士的决斗已经被宣布开始。
枯黄细叶,无声坠落。
眼神恢复死寂,大力的手臂垂落在身侧,放松全身,只是低头看着野人。蛮牛死寂如石,一副随便你们的模样。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他的短梦。转瞬即醒,随风湮灭。他朝树子看去,眉头紧皱,双唇紧抿之内咬牙切齿。
然而这一切,树子并没有看见。
“马三的狗,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树子喊道。
两人宛如扯线木偶,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手,都不愿意出力。这根本不是决斗,是做戏,一场让树子满意的戏。然而他知道不打不行,大力绝对不会先出手。
一声低吼撕裂了僵硬的空气。野人之怒以半成力,直冲对手腰腹。大力收起左脚,微微一侧,野人之怒便失去了目标。
目睹一切,“狗是不可以打赢的。”树子命令道。“这是皮革店的规矩。”
“树子!”他忍不住喝住,提醒树子尊重决斗精神。“你别管。这是勇士之间的决斗。决斗的裁判或见证人,绝对不可以对决斗做出威胁或引诱,就是小兔子都知道的道理。”
“我是你兄弟,不是兔子。”树子指着大力威胁,“忠狗,你最擅长的就是听话。”
“树子!”他近乎咬牙切齿。
然而,树子根本不理睬野人对于勇士精神的崇拜,继续威胁。“破左耳,老大在这里,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要是哪条不长眼的狗,敢碰一根汗毛,老大立即将他剁成肉泥,给棚屋里的东西们解解馋。”嘴角拉升,双眼细长,日渐圆润的脸及五官因为戏虐而变得尖锐如刀子,树子跨坐在马背上,俯瞰之姿如大权在握。
“你该去找小公子了。”他催促道,双手在空中等待,还留有一丝希望。
只要树子离开,他深信大力就会给他一场痛快的决斗。
黑云开始赶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树子搅和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暗示而减弱,相反兴趣浓厚。毕竟对于戏虐别人,树子的热衷从来都可比拟金子。
“别担心,你可是小公子的人。”树子双手扶着马鞍,若无其事笑了起来。“打吧,天都要黑了,小公子还等着呢。”
“打什么打,不打了。”他收起了野人之怒。
“老子才是裁判,决斗继续。”树子不理睬他,即刻收起笑容,对大力再次命令。“分不出胜负,你休想完整离开。如果你还想双手双脚都留在身上,最好打完。你应该记得那个瓮吧?”树子扬起双手,在空气里比划出大力的身形。“有点小,你可比他要大只。没事,挤一挤就好。”
果然,树子的威胁立马见效,大力挥动长臂朝他招呼,却空有架势毫无气焰。
他明白不打不行,不打大力的命就要没了。
树子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他不知道瓮的故事,但听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左臂及时横挡,两臂相撞,看见肌肉松弛,才知出臂的半路,大力已经将力量卸掉一半,却已经让他身子踉跄。这不是公平公正的勇士之决,而是装腔作势的假打,无论对自己还是大力都是一种的侮辱。思及于此,决斗的兴趣立即熄灭。
“狗,你必须全力以赴。”树子命令道,让人不知其意。
大力的另一臂已经冲了下来,顺势借力将野人震退。
他倒在泥污里时,正仰视着大力眼里的愕然。
“破左耳!”树子抓了狂。“站起来,杀了他。”
“树子!”他喊。
树子的脸都扭曲,越过他,挥动马鞭子打在大力身上,质问:“谁给你的胆子?”
大力纹丝不动,沉默如远处的伶俜山屹立原地,任树子打骂。
“是我输了。”从污泥里站起来,他吐掉嘴里的污水,抹了抹嘴角的泥巴,朝马背上的树子耸耸肩膀。
泥泞从臀部一块块掉下,他朝大力走去,贴在蛮牛垂下脑袋边低语。“你欠我一场勇士之决,下一次你必须全力以赴。”
“走吧。”他对树子说。
黑马上前,树子厉声命令。“不准走,就这样输了,你以后如何在皮革店立足?岂不是谁都可以踩你一脚。随即,直视大力的双眼。“不管你是谁的狗,你必须再出拳。记住,你全力以赴又不能将他打倒,否则,你知道后果。”头一转,对野人嚷。“破左耳你若倒退一步,我卸掉他的左手;倒退两步,卸掉他的双手;倒退三步,卸掉他的双手和一腿;倒退四步,卸掉他的双手双脚。”
“树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
他没有时间反驳。
“闭嘴。”树子瞪了他一眼,教训道。“连条狗你都不能对付,若是传出去,小公子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是谁,你是我的兄弟。我不允许你输。”
在树子的胁迫下,大力只好硬着头皮出拳,却不知道如何做到树子所言那样,于是拳头留在了他的胸前。
“破左耳,你是木头啊,还不反击。”树子命令他接招。“老大的话,你都敢当耳边风!”
大力的拳头就像沙袋一样等待着他。听令出拳,一丝力气都没有使用,大力的拳头已经落下。
“一比一,势均力敌。”树子宣布了决斗的结束。
顷刻之间,黑暗坍塌而下,像是天神倒了黑水,从伶俜山开始,淹没了天地。
演完戏,大力捡起泥地里的绳子,套在臂弯里,面无表情的岩石脸从野人眼前移开。随即,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雾里,成为一片虚无。
“你不应该掺和。”破左耳在大力离开后,对端坐在马背上树子忍不住抱怨。
“必输无疑的决斗,老大这是在保护你,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树子的脸如天色沉重,“你代表的可是小公子的脸面,你可以输,小公子的脸面不可以。”
“没有人看到。”他近乎怒吼。
“风会将一切消息送到人们的耳朵,特别是那些东西。他们的眼珠子掉落在每个角落里,他们最喜欢看到我们不堪一击的狼狈模样。”树子一手抓住马缰,一手握着马鞭子,严肃交代。“小公子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我绝不允许谁随意糟蹋,就算是兄弟也不行。”
“你真没劲。”他踩上了大力硕大的脚印,径直闯入黑雾中,对身后树子的喊话充耳不闻。
四周黑暗滚滚,群风越发狂妄,不断撕扯野人衣服上的一道裂缝,恨不得将整个身体撕烂。
“破左耳你这个愚蠢的野人,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树子的嚷叫刚一出口,就被狂风一口吞噬。